他立刻像要把英见画嵌进身体那样,用力收紧手臂将他搂进怀里,低下头,让鼻腔里溢满洗发水的芬芳。
“只要你别不要我,别又说什么,‘俩人都开心就够了’之类的混账话,我们未来一定比现在还要好!越来越好!”
好吧,一想起自己曾经的抽象发言,英见画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再多言。
没人接话以后,很快,本就疲累的两人被困意席卷,相拥着沉沉陷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下午,时宇潇送英见画来到拍摄场地,见到了好几日没露面的周亦。
他只在线上沟通工作,连电话都不接。虽然工作安排依旧井井有条,可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一见到他,时宇潇就明白了大概。
“才九月底,就穿上了高领毛衣,咋了兄弟,你也来拍冬装?”
面对时宇潇的揶揄,周亦连眼皮都不抬,根本不搭理他。
一开始他以为,周亦是因为章睿博,在迁怒于他。直到他看清那双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才明白过来,他只是太困了。
不过他自己还有事情,聊了几句就先行离开,前往H牌办公大楼。
时隔大半年回到这里,时宇潇百感交集。
里面有生面孔,但熟面孔相对更多,时宇潇微笑着和他们点头打招呼,然后在张文源办公室前站定,整整仪表,再轻轻把门叩响。
“请进!”
时宇潇拧开门把手,办公桌后面的张文源一见是他,立刻迎上来与他握手。
现如今,没有德盛集团从中阻挠,时宇潇重新负责起H牌东北大区线上线下的部分摄影工作。
“感谢张总向总部继续推荐我,还帮我牵线了几份工作,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文源一如往常,闻言,爽朗一笑。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宇潇,是你自己争气,每次工作都深得领导满意,你回来,我们都很高兴。”
时宇潇谦虚地点点头。
他当然懂张文源在跟他客气,作为东北大区高管,他的话不可能没有分量。自己表现优秀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自然也因着贵人提携。
他始终将张文源视作贵人。虽然他曾经向他表露过好感,但这人爱才惜才也是真的,而且绝不将私人情感带入工作。
说实话,在这种只看中绝对实力的领导身边,时宇潇压力非常大,可这已经是所有压力里面最为轻松的一种。
毕竟领导不缺钱不缺爱,本身就是六边形战士,他便不用考虑与他之间纷杂的人际关系,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工作上即可,还有什么比这更“省电”的呢?
“以后我一定不会让各位领导失望!”
“好好好。”张文源笑着点点头,“请我吃饭就行。噢对了,外头有个小姑娘,说是英见画的粉丝,我替她问你要一张签名照片行吗?”
时宇潇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从办公楼出来,他又回到摄影棚。
英见画今天要拍30套冬季男装,两人分开的这几个小时,已经拍了二十套,现在在换新的发型和妆面。
一见着他来,化妆师田小欣和方雅雯的脸突然就红了。
化妆室内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时宇潇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想找周亦来问问,扫视一圈没看见人。
“周亦在后面沙发上睡觉。”小欣温声细语地提醒他。
时宇潇无声地点点头,轻手轻脚拉过英见画隔壁的椅子坐下。
我男朋友短发真帅,嘿嘿。///-///
虽然从大一第一次见英见画起,他就与众不同地留着长发,但其实时宇潇是见过他短发的。
车祸那会儿做开颅手术,他头发全剃光了,光秃秃的脑袋上缠了厚厚一圈白绷带,上头还有零星暗红血迹,看得人心都揪在一起。
当时时宇潇希望英见画早早苏醒过来,还默默祈祷,这么聪明的脑瓜子,可不能受任何影响,千万别成个傻子。
好消息:没成傻子。
现在看来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里头直接换了个人。
等英见画一年以后回到学校,头发已经长到男团爱豆的平均长度了。校草车祸之后重返校园本就是大事件,再加上他以短发造型回归,给当时的盛大学生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前阵子英见画上热搜的轰动程度。
结果没几天,时宇潇在校园墙上看到,有人po出英见画剃板寸的照片——饱满的后脑勺上还酷炫狂霸拽地划出一条长长的斜线,像是一道简洁的文身。
一时间,盛大男生一半都去剃了板寸,而这其中的一半,又都在后脑勺的位置复刻那道斜线。走在路上,时宇潇暗暗在心里吐槽:真是军训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样整齐!
不得不说,这么回想一下老婆剃板寸的模样……
又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时宇潇。”
淡淡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唤回,英见画正从大化妆镜里斜眼瞥他。
“啊?”
“又在想什么呢,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小欣和雅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时宇潇难为情地挠挠头,“你别在姑娘面前驳我面子呀……”
“实话告诉你,你已经没面子了。”英见画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
时宇潇不安地低下头,想不通自己不在的这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英见画重新开拍,雅雯才把他拉到角落,小声说:
“内什么……你呀,稍微注意点儿,画画毕竟要出镜,身上留着痕迹……不好弄啊……”
“——!!”
“哎呀!我们不是故意要看的,但是服装模特,换装时间紧,只换上衣的话,直接找个角落就这么换了,大家也不是故意……故意要看到的嗯……”
好吧,也没怪他们,确实是自己的锅。
时宇潇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不住!”
“没事没事。不过周亦又是咋了,困成那样,他这几天请假干啥去了?”
“呃……我也不知道。”
雅雯迟疑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然后摇摇头,嘟嘟囔囔走了。
其实时宇潇内心多少有些庆幸,自己不需要脱上衣,不然大家还会看到,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横亘着数条长且深的红色抓痕。
他,英见画,周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须再加上个章睿博……
现在没一个身上是“干净”的,呵呵。
时宇潇在化妆间等到晚上九点,一天的拍摄才正式结束。俩姑娘一块儿离开,三位男士来到路边。
“不对啊,周亦你没开车?”
时宇潇这才注意到,周亦貌似是被什么人送过来的。
睡了大半天的家伙状态好些,只是依旧阴沉个脸。他刚要回答,另一个人从不知什么地方蹿了出来。
一见着他,周亦立刻炸毛,大街上就揪着他的衣领暴怒。
“把手串还给我!!!”
高个子男人嘴角噙笑,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画面,然后一把将人抱住直接带离。
“放开我!放开——”
周亦的呼喊仍从远处传来,时宇潇站在街头,对着两人的背影风中凌乱。
打上车,他立马给章睿博发了条微信:“你小子你小子!搞ons!玩儿这么花!”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边很快回复道:“那你呢?跟死对头滚床单不开心?”
???????
好样的!都学会顶嘴了!
时宇潇挫败地吹了吹刘海,心想今天要不是那小子走得急,又怎么会逃过自己的审判!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令他感到十分好奇——周亦怎么会为了一条手串激动成那样。
他的疑问得到了英见画的答复:“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周亦的初恋女友吗?那条手串是她编了送给周亦的。”
怪不得了。其实时宇潇会对手串有印象,就是因为其材质肉眼可见的廉价,很像学校门口十块钱一把的塑料彩珠,读书时小姑娘们最喜欢串这些玩儿。但是跟周亦的身家比起来,套在他的手腕上,实在是过于另类。
“人不在了,手串就是念想,你也跟章睿博说说,别逗他太狠,周亦这人没什么烦恼,但初恋……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闻言,时宇潇认真地点点头,“我会的,而且章睿博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他会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其实你不觉得么,他俩之间,绝对不可能只是……咳咳,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英见画语重心长,“已经发展出感情了。但是周亦比你还呆,是需要外界刺激,才能明白自己心意的。我不是怪章睿博,如果他也能像你一样,去治好周亦的心病,我一定请他吃一年的饭,还要天天发红包,再送个锦旗到他单位。”
时宇潇哭笑不得,“你打算在锦旗上写什么?”
英见画又把“嗯”拉得很长,看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思考一阵,回答道:
“行走的安眠良药!”
“哈?”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化妆间么。”英见画再一次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周亦一个睡眠障碍加神经衰弱顽固患者,都睡得不省人事了!”
对噢!时宇潇恍然大悟,大赞老婆肚子里有墨水,夸得人直摆手喊停。
到家已过10点,两人蹑手蹑脚进家门、洗漱,生怕把英见画父亲吵醒。
去洗澡之前,时宇潇悄咪咪凑到英见画耳边说:“得找个时间,正式上你家拜访一回。”
英见画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和父亲都无所谓,不过,时宇潇说得对,就算他俩已经“私定终生”,可对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行,你爸妈和我妈妈,也得去看看。你先去洗澡吧,一会儿我俩再商量。”
时宇潇便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看着他的背影,英见画的表情淡淡的,他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对话框。
“章睿博,我有事情想问你,和时宇潇有关的。”
“尽管问。”
他愣了愣,惊讶于这个回复速度,接着敲下一行简短的句子:
“他脖颈上那道伤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