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张看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挑衅的话,可惜袁疆人狠话不多,举手就吹哨:“准备——卧倒,走!”
一声急哨,裴张就地成标准的卧倒式,胸腹擦地,手指后撑,右脚尖一蹬地就擦着土蹿出去好几米,比右位快出小半截身子,左腿成蛙式后蹬,右手向前够。他俩都手长脚长,每一步都快准稳,没几秒就过了低姿线,目前裴张领先一祚。
高姿太慢,侧姿步子小,裴张索性是自创了结合式,一条腿支地猛捣,另一手把着枪口不着地,往远里够,侧高姿快地飞起,出网前0.1s几乎是滑出去的。
裴张听方宽喝道:“跑!”就感觉到右边有人影,他左手一撑地弹起来,右手甩起枪就跑,瞄准敌情员的挥旗方向猛地砸地卧倒:“报告!”
“18s!”不过一次日常小测,裴张也拼尽全力,心脏都擂鼓作响,像要震出胸腔,收枪的手甚至有些抖。方宽盯了他一秒,继而举表去看袁疆:“一样。”
裴张呼出口气,瞟一眼纪凡潇也并不轻松,抹了把汗。
而最右边那哥们居然还挣扎在低姿网,被钢丝钩住了背上的迷彩,扑腾地满头汗,枪口还着了地,得。
裴张什么也没说,目光擦过纪凡潇,对方冲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促狭还是挑衅。
裴张早听说一班有个同年兵回回和他抢排名,别说一排了,他俩统共包办了四个男兵连的首位。不是你五公里快了我3s,就是我引体向上多拉了你2个,周周在体能专项榜上刷新纪录,只等着班长来报对门的成绩,就卯足了劲儿,逼着连部贴榜的文书康班长去换那几张计数红条。
这就算是,头回正式碰面了。
“咔。”
裴张听到军车的声响回过神来,是外训的车队回来打水了吧。停到机关楼跟前,再听到作战靴嗒嗒两声上台阶,裴张道:“门卡在上头,自己刷。”
他听到清朗的嗓音:“中将,崔主任请您先到队部会议室稍候,他和协理员马上就到。”
声音不大,却仿佛天雷霹雳,震得裴张腾一下站起来,椅脚往后吃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裴张立刻就进入了战备状态,小跑上前扫开门禁,呈军姿立正站好,斜四十五度标准敬礼:“首长好!"
然而裴张的余光克制不住地往别处飘,瞟到眼前一身飒爽英姿的纪凡潇。
他一点没晒黑,还是那副小白脸样,迷彩穿出电影大片的效果,从军帽、腰带到作战靴无一处不妥帖。
此时裴张完全没顾得上去调侃这小子,天天土里打滚泥里搓澡地还怪讲究。只觉得纪凡潇左侧的红色袖章格外刺眼,是特战独有的标志。
他打量对方的关口,纪凡潇也正盯着他。裴张浑噩了大半个月的魂魄仿佛被他的目光扎疼了。纪凡潇有多了解新兵连时的他,现在那眼神里的意味就有多难以忍受。
裴张尽量避开纪凡潇的目光,只盯着那红袖章走过来。
纪凡潇解释道:“首长,这里……”
姜啸天向裴张微微颔首,对纪凡潇道:“没事,我先随便看看。”便兀自上了二楼。
裴张转而瞪着那块红肩章,耀眼地他脸疼。
而俨然已是个人物的纪凡潇,目不斜视地跟上去,拐角处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等到二人的足音消失在三楼,裴张才一身冷汗,从机关楼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松垮的腰带,和身后脏乱的哨位。
他想过和纪凡潇再见会是在特战比武考核,训练对打或是并肩作战,无数次,唯独没有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如此境地。空无一人的机关楼都在无声地提醒,他的慌乱邋遢,他的仪容仪表,和分外不堪的尊严。
裴张挺直了腰杆,握住的拳头紧地关节咯吱作响,新兵连时数他纪律最为端正,如今竟也会在岗哨位上如此懈怠。
“叮铃铃——”裴张一把抓起电话:“你好机关楼岗,请问哪位首长?”
显示的是人力科的号码,意外入耳的却是一句:“你就是这么为联军献出生命的?”曾经如萧清越的熟悉声线也被磨得低沉几分,字字都钻心。
他张了口,不知道能说什么。对方等了十来秒,没有回音,似是有些失望,便挂断了。裴张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好一会才放下。
他起身,沉默地开始完成从未有人在意,却在此刻显得那么必要的岗哨职责。
裴张先是对着玻璃墙面,把自己的仪容仪表整理到位了,腰带调紧,褶皱收平,作战靴上的泥灰擦净。他挺直腰背,觉得自己又有从前那口气了。
接着他将垃圾收好放在门后,下岗后带走。外楼梯、大厅到楼梯间的平台,都齐整地拖干净了。然后把岗哨桌里里外外清理一遍,每个犄角仡佬都没放过。监控屏幕和门前的玻璃也擦去浮灰,用报纸抹干。
清洁卫生就绪,整个哨位已经焕然一新。裴张侧立在哨桌前,标准军姿站好,心想,这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半小时后首长走出机关楼,在自己“首长再见”的回音里,裴张听到纪凡潇轻如鬼魅的三个字:“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