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瞅着代战的脸色率先拍手起哄道:“威——武——!”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拖长音,异口同声地道。
代战瞟了一眼这几人的脸色,宋喜的眼睛还滴溜溜转个没完。
代战从鼻子里哼出个气声:“下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在第一班岗哨换班之前出发。”
几人就着第一缕晨曦进发,彼此商讨着昨晚思索过后可能遇见的敌情与对策。
谁料几人的明光铠乔装打扮,一路刚摸到指挥所门口,就被叫住了:“裴张!”
裴张心底一沉,论隐匿渗透,就算他排不上首位,也不过仅次于霍秋儿。
此人是何来头,竟能一眼分辨出众多明光铠中独属于他的特征。
他正想不应声,以免被试探,却听这口气熟悉地很。
他抬头,见一个黑不溜秋的摄像头机灵地转了过来,仿佛往身后吆喝什么人似的:“这里这里!”
他心下一惊,听到霍秋儿在手台中低声说:“快走!”
几人就被齐刷刷地围住了。来者却似乎是友非敌。
一众身着亚种制式盔甲的士兵恭敬地立在他们身侧,为首的一位仪态得体,看不出兽|性的流露,对他们拱手道:“诸位好,在下乃是纪家内侍,在此恭迎少主的客人,请随我来。”
裴张几人面面相觑,心下摸不着头脑,又听到那街角的摄像头大喊:“裴裴!速来!”
裴张黑着脸,向霍秋儿点了点头,示意可信。
跟进的路上宋喜凑过来,瞪大了眼睛问他道:“裴哥!纪少现在这么厉害?已经要继承纪家啦?那他以后不会岂不是被南麓收买了!”
张春妮在一旁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尽胡扯!你还想不想接你纪少回来了?这也是一种本事好不好,难不成他被关进地牢,你就满意啦?”
宋喜弓起身子摸了摸头,吃痛道:“没有!”
一路打闹着,便从闹市过渡到了三大显族的私宅。出于谨慎,裴张与霍秋儿仍操控着明光铠前往,以备不测。
纪氏以狼族立门,府邸的装饰也多有野狼的式样,虽有华贵之气,却难掩野性。
听闻这宅子乃是兰刀夫人执掌纪氏后重新修建的新房,从这陈设布置,倒也可窥得这位声名赫赫的夫人生前脾性。
宋喜奇道:“裴哥你笑什么?”
裴张抿嘴道:“有么。”他只是觉得,比起严苛冷厉的肖烨,兴许纪凡潇和母亲更像些。
进了府邸,更是一派雍容,似乎他们被囚禁的家主一事从未发生。
几人随着内侍继续向前,穿过环绕的花团锦簇,尤以白玉兰、木兰与蝴蝶兰为盛,便到了中央的草丛。
从正规媒体和小道消息得到的讯息来看,兴许是亚种回归自然的癖好,即使容易滋生纷扰,引起安保的不严密,亚种的显族仍以府邸中保存较多的自然地貌为尊。
林草湖泊,更是必不可少。
既方便了脱去人形后的自适,也是上流社会体现本家尊严的一种体面。
穿过小径,便逐渐看到中央围坐的一名老者与一旁闲暇的青年,正是纪家的老家主纪清野,与纪凡潇。
宋喜目瞪口呆,只怕他心底正飞过不少疑惑和大呼小叫,碍于他人的地盘与老家主的地位,不敢造次罢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如此和睦的一幕祖孙图像,老家主端坐正央,接过孙子剥好的果仁,乐呵呵地道:“你有心了,我们狼族一向吃不惯这新鲜玩意,你剥得却更入口些。”
纪凡潇也笑:“这是孙儿在北域常吃的,觉得美味,也向奶奶献丑了。”
说着,纪清野见到身后来人,招手道:“都是我孙儿的朋友,过来坐吧,不必拘泥,亚种没你们那许多讲究。”
霍秋儿本来也不善言辞,闻言便简单地拱手,带着身后几人坐下了。
手台中传来薛玉琨小声的为难:“咳,这个,秋排长,当然我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只是你这个坐姿,大马金刀的,在别人的地盘上,会不会略显嚣张了一点?咳,不不,我是想说,会不会不太方便战斗?”
宋喜瞧过去,见到霍秋儿如同踢场般一脚支地,一脚踏在座椅上,看着好似随时准备腾空而起,给周围的内侍两下子。
霍秋儿表情不变,在手台中答道:“椅子缺角,不稳。”
薛玉琨惊道:“我还以为亚种没什么心眼,怎会如此?”
霍秋儿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桌椅摆放道:“不碍事,想是他们平时用不上,桌椅打造的技艺不精,那纪家主的椅子看着也并不舒适。”
薛玉琨在那头噗嗤的笑声,惹得宋喜也偏头憋不住笑。
原和纪凡潇还在打趣的纪清野见状便问:“怎的?”
纪凡潇见状接话道:“奶奶,没什么的。只是他们来接孙儿回去,担心时辰呢。”
这话一出,纪清野便抿住唇不言语了。
下一秒,这位已届暮年的老夫人便转瞬之间连接上了下座那名随侍的明光铠,一股磅礴的精神场顷刻间暴涨,包围住了整座宅邸范围内的所有人!
毕竟老族长的清野二字,说的可不是婉兮清扬,佳人在野,而是坚壁清野。
一直闭目养神,观察四周的裴张猛地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他毫不退让地对上了前任家主纪清野的眼神,并以自己的精神场相对。
他身后霍秋儿的精神场将己方队员严密地包裹在内,避免宋喜他们以肉身受到狼族亲信的明光铠攻击而有损神智,他的对手只有老族长一人。
裴张与纪清野沉默的对峙间,双方积蓄的精神场还在不断集中,时间越长,裴张心下便越是惊骇,难道南麓除了徐星辰,竟还有更深不可测之人?
周遭的风仿佛都静止了一瞬,裴张看着霍秋儿身上肌肉发力,已是蓄势待发。
剑拔弩张之间,突然一个闪身,纪凡潇扶住了裴张的肩膀,亲身挡在他身前,对纪清野笑道:“奶奶可是舍不得孙儿?日后等北域和南麓通了路,孙儿定常常来看望您。”
纪清野随即笑了,那无形之中笼罩在裴张身上的精神场陡然散去。裴张不动声色地松了劲,才没在面上露出颜色来。
她的面容一舒缓开来,俨然又还是那位平易近人的老祖母。
纪清野的眼纹融进笑里,看着裴张赞道:“你就是星辰提过的那个孩子,现在三大家的小辈都叫你尖刀的鬼魂,果然名不虚传。”
裴张受宠若惊,记着这毕竟是纪凡潇的祖母,于是便恭敬地以方才狼族亲随的姿势向老家主回了一礼。
纪清野看着将裴张护得严严实实的自家孙儿,接着叹口气道:“回去也好。你们这群人类的朋友,真是不坦诚,过来接你,连真身也不露。罢了,既然留不住你,就早些去吧,别忘了我和你说的。”
纪凡潇恭敬地点头,余下几人便也搁下滋味古怪的茶盏,护送纪凡潇离去。
而他们走后,纪清野的座椅后转出一人来,正是先前离去的徐星辰。
她上前与老夫人并坐,眼神示意随侍上前为纪清按|摩。
徐星辰皱眉道:“奶奶,今后万不可如此冒险,您的精神力已然大不如前,就算我从旁协助,也难以承受这样大的负荷。”
卸下尊容面具的纪清野也松弛几分,显得更疲惫些。她边咳嗽着,接过徐星辰递来的茶盏,不容置疑地一摆手:“至少绝不能让北域认为,南麓没有可战之力!肖烨虽然对兰刀一片深情,那个新上任的将军代战,可不是好相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