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麓铭缓缓道:“外表看遮天蔽日,实则从根系到树干甚至是枝杈,都已经腐朽不堪。”
“以至于,连象征着崭新希望的花朵诞生,他们最先想的却不是呵护成长,使其能繁育新枝,而是剪除……”
望着怀里听得入神的儿子,如月麓铭忍不住心疼地叹息:“你爸爸,在遇到我之前,受了很多的苦。”
“惠先前所见的那些,却是你爸爸那十八年来,每日从不缺席的日常。”
如月麓铭一点点将伴侣的过去揉碎了,对他的儿子说道:“他的爸爸、哥哥,都视他如耻辱,从未给过他一点关爱。直到他成年,脱离家族,外出流浪……”
“他对惠不好,不是因为他生性如此,而是因为,从没人教过他成为过一个好爸爸。”
禅院惠听愣了,原来,这就是他的过去么?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已经有些陌生模糊的身影来,原来,渣爹脸上从不离身的恶劣笑容,竟不是因为嫌弃我么?
“而原本,他是有这个机会的。”
只是当年的他连带着甚尔那升起的希望,一并离去了。
如月麓铭抱紧了儿子,满怀歉疚:“抱歉,惠,我的孩子,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若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或许会感到悔恨。
后悔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他拐回来,才还他又被无情地伤了一次。
可他偏偏是苍寰,那个耐得住万年苦修,百世轮回亦不是使他动摇,不懂放弃为何物的犟种。
过往留下的伤痛,他会在未来用百倍的温柔抚平。
而万幸的是,他的儿子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阿父,不是这样的,您用不着道歉!”
听呆了的禅院惠被这一声道歉唤回了神,望着眼前眉眼低垂透着伤感的父亲,他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我,从来没有怪过阿父……”
相反,他真挚地付出自己一点点地都看在眼里。
更是在如月麓铭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疑问解答后,禅院惠也主动地卸下了心里那层厚重的壁垒。
他将自己藏起来的柔软又极易受伤的脆弱腹部,主动袒露在他的至亲眼前。
“我很感激阿父,能够回来,让我拥有亲人……”
小小的少年不懂什么是含蓄,只知道要将自己的心意全部诉说出来,哪怕有些颠三倒四也无所谓:
“我喜欢阿父,喜欢阿父给我的拥抱,喜欢阿父给我准备的一切,还喜欢有阿父在的家。还有……”
渣爹。
那些辱骂和如月麓铭的讲述,打断了禅院惠近乎脱口而出的称谓。
他曾有对那个男人是诸多埋怨,但如今,在知晓他的过去是那般的不堪后,却怎么也生不起来了。
因为,他父亲说了啊,在这个世界上,爱他的人本来就不多。
他不像自己,有父亲,有津美纪,还有爸爸……如果我都不愿爱他,那这偌大的世界上,爱他便只剩下父亲了。
禅院惠舍不得见他那么可怜的模样,亲情在这一瞬抚平了心底的芥蒂。
负气地大步向前的禅院惠回头,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被自己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孤零零地站在空寂的大道上,来往行人无数,却无一人愿为他驻足。
在知晓困扰他的枷锁有多沉重后,禅院惠主动回去,牵起了他因为不忍而放开的手。
“阿父,您把他带回来吧,我也有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