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想法不同。”
“我明明说的是你,怎么扯你阿翁头上去了。”
两人碎碎叨叨犟了一路,这时迎面走来一老一少,许图陵拖着“瘸腿”上前问:“老伯,此处是华塘?”
“正是。”
许图陵拿眼偷瞄躲在老头身后的姑娘。这姑娘十五六岁年纪,有双水灵清澈的眼睛,皮肤微黑,脸上稍作表情就露出两个酒窝,许图陵一时心痒,盯着姑娘随口就问:“姑娘就是此地人?”
老头猛咳嗽两声,一脸怒容领着孙女匆匆走了。
陶修亦对他们的背影望了许久。
许图陵拍着他的肩膀问:“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我就说,我要是范县人,刚才那姑娘我就上去搭讪了。”
“我只是想起小妹了。”
“哈,你还有个妹妹。”
陶舒和刚才的姑娘差不多年纪,这姑娘遇到不善的人可以躲在她阿翁身后,可陶舒却独自撑着支零破碎的小家。
华塘是个相对富裕点的小镇,人口较为稠密,靠近熊威营,虽是最危险的地方同样也最安全。周国灭齐的战争刚消停一年多,居无定所的流民充斥在任意角落,即便范县的华塘突然出现二十张不同的面孔也不足为奇,何况都是残臂驼背乔装过的邋遢汉子。
陶修寻了家朴素几近破败的客栈住下,叮嘱掌柜的将他们贩卖的羊喂饱。他们这几日打算再从华塘贩一群羊到旁处卖掉,掌柜很热情的将牛羊市场的路指给他们。
入住第一晚刚过子时,三人几乎同时醒来,把上阵的兵器擦的雪亮。屋里没有点灯,借着屋外即将西沉的月色小声嘀嘀咕咕,周石压低声音说:“进入熊威营后危险重重,自身难保,我们动作都灵活点,若是被擒谁也别指望去救,若我被擒,别念在手足之情冒死救我。”
许图陵哼一声,虽不敢大声,嘲笑口气一点不少:“你是后选进来的,倒还来教我做事,放心,你要被逮到我溜得绝对比你预想的快。”
周石弹下他的头问:“怎滴,后进来的矮你一截?我岁数比你大是你大哥,就能教你做事。”
陶修把备好的匕首和短锏往腰间一插,将斗嘴的二人的头朝一起拢,低声说:“今夜行动不要有任何破坏,摸清大营的布局和人数,清点船只就算完成任务,切莫打草惊蛇。到熊威营后分开行动,若真遇到危险想办法往江里跳,兴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停留时间不宜太久,不管有没有探查到军情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回来,今夜摸不到情报还有下次,保命要紧。”
许图陵点头赞许道:“这才是大哥的模样。”
从客栈窗户跳出后三人各自行动,陶修摸到熊威营时月亮已西沉不见,但营中的几处篝火熊熊燃烧,把巡夜的两队士兵影子拉长投射在营帐上。
大营的城墙大半是用泥拌草堆砌的,既结实又高过人头,看不清内部状况不敢轻易翻进去,陶修躬身贴着墙根摸黑往前面光亮处挪去。亮光是从几丈长的木栅栏围成的壁垒里透出的,可能担忧敌人夜晚偷摸查看内部状况,木栅前面的杂草被清除的干干净净,几乎没有藏身之地。再往前就是熊威营的水寨,陶修探头从木栅窥视大营内部,最近的堠楼上站两名士兵,精如鹰隼环视大营内外,另有一对巡营的十人队伍刚从两所营帐间穿过。
陶修匍匐在地,像只□□慢慢趴过长长的木栅壁垒,步伐极其轻盈跑向江边。这时他忽听见一阵犬吠,只叫了几声就阒然断掉。
江风送来水的腥气,闻了大半年的味道此刻还挺醒神。因水面反光,即便一片漆黑,水域上停靠的船只仍旧铺天盖地从江边直停直江心,高大的楼船似暗夜鬼魅,张开血盆大口侵吞涌动的江水。
陶修暗自心惊,此片水域的大小船舶足有三百条,虽一直知道周国在加强水师的力量,但没想到已发展至如此壮观程度,单此一角就有惊人的数量,大型楼船和战舰更多达几十条。
陶修正欲摸黑寻一条小船划往水寨的西边继续侦查,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右肩,他惊的一身冷汗往前一跳,迅速掏出匕首反身对准来人,只听周石喘着粗重的气息说:“你也太大意了,居然没听到我的步伐?”
陶修收起刀问:“怎么喘成这样?”
“我刚撸了三条狗的脖子,溅一身血,我先下去洗洗。”
周石站在岸边把踩浑的水轻轻往身上撩几下,“真够他娘的惊人的,才一年时间他们居然就打造如此规模的船队。”
“你从哪边绕过来,刚才的犬吠声是朝的你?”
“我和你走一样路线,刚往营中深入几步就被几条狗盯上了,一看就是训过的,老子走近了它们才叫,情急下只能开刃。”
陶修突然把他从水中拎上来皱眉道:“我们快撤,你已打草惊蛇,这几天他们一定会加强巡逻。”只能暂时放弃去另一边水寨的侦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