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探病的几个人再次静等武元义回答,想从沉痛的数字中汲取恨意,“我,周石、许图陵、李子西、张城,和你在内共六人。”
陶修倒把张城忘了,那晚他点了助燃舟后就从江上消失,以为他凶多吉少。
“张城那小子跟你很像——不要命,我们跳江后他就守在水里做后盾,直到我们潜离熊威营他才逃命。”
“烧了多少条船,可有消息传出来?”
武元义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五百多条?”陶修压低声音惊问。
武元义趴在他耳边悄声说:“卢将军以此数量激励将士,具体多少你我还不清楚?”
那晚的大火虽顺利发起来,但遗憾的是风势不够猛烈,火势还在壮大时,贺功臣已不慌不乱命人将西侧营寨的船只调离了火海,留出一条长长的防火带。
往多了算,沧澜队大约烧毁三百条船,杀敌两百多人,此数量已远超二十人的能力,不管在江矶营还是飞燕营都是从没有过先例的大事。
陶修昏迷这几日,卢思苌对着几万将士喊话沧澜队二十一人不可思议的事迹,众将士军心大振热血沸腾,高呼要将周人赶出淮北,夺回旧疆土。
窦冰和潘猛还在向陶修询问那夜闯营的细节,门外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人,陶修转头一看,忽然愣住,明知道他是谁一时却叫不上名字,只管露笑盯着他。
“他们说你醒了,我丢下手头的事就来了,还记不记得我,陶小子?”那人立即拨开床边的人坐下来给陶修把脉。
“安医工,你怎会在此?”
安桂仔仔细细把了脉,又解开他肩头的绷带翻看通红的血肉,痛的陶修龇牙咧嘴,“此处的筋脉差点被切断,膀子险些就没了。怎么一年不见还是这副不怕死的模样?”安桂接过潘猛递过来的手巾擦掉手上沾染的血迹,对陶修笑道:“你这次失血过多,我调副养生的方子好好给你补身,安心养个一两月。”
“安医工,你和陶修认识啊?”
安桂挥手把这群人都撵出屋子:“他们刚醒需要静养,你们呼出的污浊之气会伤了他,都快回去,明日再来探视。”
那群人走后,屋内只剩下陶修和周石两个病人。安桂坐在胡凳上满脸笑意望着陶修,异乡遇故知的欣喜令他合拢上嘴:“那日你被扛回来时围拢许多看热闹的,指着地上的血人说是沧澜队的陶修,我听这名字很熟悉,特意上前打听是不是我认识的陶修,你脸上糊了血我都不敢认。”
因为腿上没有过重的伤,陶修扶着床沿尝试站起来,没等安桂过来扶一把他就迈开第一步,哪知双腿无力,双膝一弯就滚到地上。
安桂骂骂咧咧拽他一把:“不要命了,失血、重伤,几日没进食,猛的站起来可是会死人的啊。”
周石见他们对话像是旧识,努努嘴问安桂:“你哪的人?也是我们汝丘县的?”
安桂笑道:“我是西海县人氏,春天那会随军队先到了广陵,后人员调动,六月到了此地。我与陶修是去年在西海县做义士时结识的,老相识。”
周石倚靠在被褥上吃完最后一口蛋羹,注意到陶修绑了绷带的左臂,再看自己的断腿,忽然拍床大笑:“陶修,看看你我二人,一个瘸子,一个手残,图陵要是醒了一时半会也恢复不到之前,不就是在枞阳假扮的残疾三人组嘛,幸亏当时没装瞎子,险些成真。”
陶修往门边走,对周石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许图陵。”
才至深秋,许图陵的屋子里已生了一盆碳火,因他需要绝对静养,平日里安桂不许旁人来探病,屋内显得冷冷清清,静燃的碳火有股暖暖的清香,倒不显得昏迷的人过分凄惨。陶修是扶墙进来的,步伐像个八十老者,他站在床边盯着许图陵看了会,一向话多的人此刻嘴巴和双目紧闭,脸色又黄又灰,与死人只差一口气。
“他伤了腹部和大腿,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安桂顺手给他把脉,轻轻摇头叹息。
陶修低声道:“他说假若遇到危险他第一个逃命,却站在我后方战到力竭。是谁在照顾他?”
“他母亲过两日就来,这几日都是我在旁边,不吃不喝不动,也需不到人手。”
“这几天我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