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颐嫌恶李颂的出格举动,遂朝公仪林投去被解围后感激的一眼。
再次落座后,萧颐有意和李颂保持距离,往公仪林的坐席挪了许多,寻一个话头问:“右卫将军对我堂兄萧琢一事很上心?我倒听说过一点细节。”
“并非上心,就是想不明白堂堂一个世子为何轻易就死在他人手中?”公仪林为了不让上首的萧钰听到,把声音压的很低。
萧颐道:“即便贵为世子,终究是人,衣食住行和常人都一样按时按点,何况他当时还是个好奇的孩子,想游玩、逛集市,看见草编的蛐蛐笼就不肯走路,总有落单的时候。”
“世子死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听来的并不多。那年七月,正是现在这个时节,世子在是府邸外的小树林不见的。他失踪后服侍他的两名大仆不敢声张,私自找了两个多时辰将近天黑才敢跟岳阳王禀报世子失踪一事,时间完全被耽误。可惜当时天晚,就算及时关闭城门挨家挨户搜查也没能寻到蛛丝马迹。四日后深夜,王府的守门侍卫听见外面动静,擎火把朝前走了几步,岳阳王府从那一刻起就坠入无间地狱,世子遇害带来的伤痛再没离开过王府。”
公仪林蹙眉问:“凶手一定和王府里某个人认识,如仆从、侍卫受过责罚或亲属犯错死在府中,凶手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不然也不会将世子掳走后杀掉再扔回来耀武扬威。”
“岳阳王悲愤填膺,亲自审问全府上下,哪怕仅进府一次的人都被找到拷问,可谁敢承认灭族的大罪,哪怕受刑不住也咬死不说,所以问不出任何信息。”
“再大的仇恨也不该用孩子来报仇,凶手知道杀人要诛心,世子死了,王爷王妃一蹶不振,他算是一刀杀了一家人。”
萧颐道:“确实是一刀斩断脖子。世子的尸体装在麻袋里,解开绳子先滚出来的是头颅,天气炎热,四天时间就已面目全非。王妃认出世子的衣裳和饰物,抱着腐烂发臭的尸体哀嚎至天明,我虽没见过那场面,闻之足以落泪。”
“如果世子还活着,今年也十九岁了。”公仪林本猜测陶修的身世和失踪的世子有关,既然确定萧琢已死,之前的猜测就显得格外滑稽荒唐,确实,九岁就想尽办法活下去军户出生的陶修怎么可能是江陵众星捧月天之骄子萧琢,不可能。
萧颐也惋惜道:“堂兄五岁就没了,上天都没给他展露自己的机会,旁人口中都说他极爱读书,伶俐聪慧,三皇叔为人风流儒雅,我想萧琢也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看如今的萧蕴就能明白。”
公仪林又随意问几个关于萧琢幼时的趣事,萧颐摇头说自己当时太小无法再记得其他的。就在此话题要结束时,公仪林忽想起陶修那枚黑玉麒麟章,并没抱任何期待地问:“萧世子有小名没有?或是父母才会唤的乳名。”
“他是三皇叔的掌上明珠,听说长辈都唤他麒麟儿,这个我无法太肯定,但我能向父亲求证。”
“麒麟儿?”公仪林感觉脊背一阵酥麻,浑身都抖了一下,酒盏在他手中被勒出咯咯声响,一把按住萧颐的手臂问:“还有没有其他名字,他读书外还喜欢什么,篆刻呢,应该也擅长吧?”
公仪林十岁刚结识陶修时,就见他从小寺庙领佛头回来雕刻,他没有拜过师却能把佛头雕的栩栩如生,若不是记忆深处的本领,他不至于聪明至此。
公仪林反应很大,从席上爬起往前挪身的动作把萧颐惊的一愣,“右卫将军,你……”他很想问句:“为何感觉你关心萧琢的样子比我还甚?”
公仪林缩回身体坐正,捋平衣裳,抬眼淡然一笑,还是刚才的问话:“萧公子仔细想想,萧琢还有无其他小名。”慎重起见,他还不敢轻易暴露陶修的存在。
萧颐面露难色,撑着额头细想听来的关于萧琢的每一件事,实在没有能相告的东西了:“右卫将军直接问我父亲吧,他之所以不愿提,一是早夭的孩子被提起会带来晦气,二是,那确实是件不忍回忆的惨剧。”
公仪林摆手笑拒:“不必,我好奇心重,就爱挖旧事,萧公子不要见笑。来喝酒,你给我们讲讲江陵都有哪里好玩好吃的,若有机会,谁说就不能去一趟?”
宴席结束后,公仪林还坐在挂满灯笼的绒花树下,目光看似落在收拾杯盘、残羹的冰清玉润四人身上,想的却都是陶修的身世,他从中挖出一条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辛南佐。
辛南佐把一个夭折孩儿名字“赠”送给陶修,究竟是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辛南佐的来头一定非常重要,他可能知道关于陶修身世的秘密。
但胡乱猜测各种可能前,他必须确定陶修一定是萧琢,考虑到陶修的安危和避免岳阳王府出现震动,陶修的存在还不能透露给萧家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