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上午,原来就是弄这些!”
公仪林饮下一口,双手在胎面粗糙的黑酒坛上来回搓,满腹的话想讲出来,却只能挑着说:“所有辛酸的过往都不会再经历,以后你会诸事顺遂。”
“但愿如此。”
“其实我很想你能履行两年之约,看眼下可能是我在奢望。刚来那几天见你小城主当的风生水起,我就已经不忍心劝你丢下这里的一切,现在你的另一重身份更让我望而却步。康乐,今后你的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无需顾虑我的想法。”
陶修愣了一下,在他真心投入甚至依赖这份感情时,锦公子却说出如此意志不坚的话,转过头冷笑一声,“你呢?”
“我就站在你身后,供君选择,直到我看不到希望那天为止。”公仪林给出一个肯定严肃的答案。
“好啊,等我去了江陵,若还有机会活着回来,第一个就去找你。”
“认亲能把命弄丢,这亲不认也罢。这大半个月来,辛师父一步都没走出过永定寺,你准备何时去见他?”
“暂时不想见。”
“他对你有仇也有恩,能不能原谅他,有时候只是一瞬间想通的事。”
陶修仰望头顶一串快要成熟的圆润剔透的绿葡萄,伸出长臂碰了它一下,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没有他种下的仇,何来我需报他的恩?”
石桌底下,不知何时跑来一只狸猫,半伏在地上戒备地啃着鱼头,随时做出要逃窜的架势。公仪林丢一条小鱼给它,咪咪唤两声,对陶修说:“像这只猫一样警惕又容易逃的人是你,我从未动摇的心意已跟你坦白了,余下的选择都交给你。”
陶修敛眸不答。
这时,院门外传来张城的声音,还有一声清脆的笑声。一路说笑的二人刚跨进门口忽而都僵住,尴尬地看着葡萄架下喝酒的公子。
“你们怎么来这了?”公仪林问。
“这里凉快,你们来得,我们也来得。”张城笑道。
江旋转身欲走,张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公仪林起身追出几步,“江姑娘?站住。”目光扫到二人拉在一起的手时才明白这些天的误会有多荒唐,登时喜形于色、心胸开阔,笑问张城:“如此好事,你这张嘴咬得挺严。”探过头对后面双颊绯红的江旋说:“江姑娘,我正要跟你赔礼。”
江旋以为是这位好心公子缓解尴尬场面的客套话,忙回道:“我原谅你了,那件小事不必再提。”
只见公仪林果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捧到江旋面前说:“这对金镯是我来此之前让宫里金银局打的,原本是要留给我那可爱的甥女,她那么一丁点就先靠后站吧。此物当是我给江姑娘的赔礼,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你的甥女?”
陶修走近接了话,解释道:“是锦意。”
这对金镯是活口,两端以龙首相接,一龙口中衔红色玉石,镯身雕了龙鳞,式样常见,工艺却无比精巧,江旋接了沉甸甸的镯子细细看过一遍,推却道:“如此贵重我不能收,何况还是给小锦意的东西。”
“不必在意,锦意已有了我给的长命锁,等她大了我再补上不迟。”
江旋总觉得其中有点不对劲,奇怪地问:“为何你把锦意说的跟自己甥女一样?该补也是她舅舅补。”
陶修咳嗽一声,正色道:“舅舅那份也不会少。”
四人在葡萄架下把余下的两坛桂花酿喝个精光。公仪林有眼力见,喝光酒后就从石凳上站起来把手递给陶修拉了他一把,对沉醉在绵绵情意中的两人作揖道:“就不打搅二位在此纳凉,我和康乐还有其他事要忙,先回去了。”
两人长身玉立,并肩而行,慢悠悠走过桂花树的阴影,跨过小院门,身影从墙上的窗眼里一格一格的消失不见。
江旋望着二人的背影直至消失,转首对张城道:“与四五年前相比,他们就像脱胎换骨过,尤其陶大哥,感觉不是同一个人。”末了又轻声加一句:“真般配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