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丢食的耻辱使公仪林恼羞成怒,撑着腿爬起来追出去,却受关节的连累扑倒在水中,溅了一身泥水更狼狈不堪。
第三日雨又大了些,膝盖和腰椎好像已被碾碎,公仪林头晕目眩几欲想吐想晕过去,他忍耐着煎熬着,脸色已由白变青,浑身筛糠似的发抖。陛下会松口的,陛下一定能心软。头上吸饱水分的小冠像块石头压得他脖子难直,哆哆嗦嗦摘下小冠放置在腿边,乌黑的发丝凌乱垂下后更显凄楚可怜。
陈明俨抱臂站在大殿的廊下,高高在上俯视雨幕中凄惶渺小缩成一团的人,问身边的宫人:“他跪了几天?”
“还有两个时辰,整整三天。”宫人答道。
“好,两个时辰后扶他回去。”
见圣上松口,武卫将军陆颢终于舒了一口气,数着瓦檐上滴答滴答的水声等待着,时辰一到,立即撑伞冲进雨中,跑到公仪林面前急切的道贺:“景风,可以回去了,惩戒已结束,陛下下令让你回去。”他丢了伞要扶起公仪林。
关节僵硬、意识模糊的人哪还能轻易扶起,公仪林搭上陆颢肩膀试图站起来,碎骨抽筋的疼让他咬牙闷哼一声,终于重重倒在雨水里晕了过去。
终究年轻,恢复的也快,公仪林在床上躺养几日就又恢复往日的生龙活虎,他整理行装告假休息,悠然而然朝漳南出发,拜访令他相思成疾的小城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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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按公仪达给的建议,公仪林在太极殿上直接向陈主言明陶修身份,具陈萧氏投靠大陈带来的益处,提出给萧氏世子一份员外散骑侍郎的闲职。
相比赐一个闲职给陶修,陈主更感兴趣他口中的萧世子为何会成为沧海遗珠。
公仪林只得将陶修的身世和为大陈效力的经过都润色一遍。陈主想起身为太子时的两次遇袭,无不感慨道:“上至诸侯大国,下至邸院家宅,都在为那点不属于自身的东西争的鱼死网破。这个萧世子被拐异国还能找回身份,朕不知他是命好还是背运。”
陈主有文人伤春悲秋的忧郁气质,还在感慨萧琢命运时,杨弘易冷哼一声走到大殿中间,大声问公仪林:“两年前右卫将军就在陛下面前三次举荐陶修为漳南县尹,两年后又再次为他求官晋职,就陶修那点功劳,人人都按此分官加爵,恐怕京城无我们立足之地了,若说公仪将军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吧?在西的郢州萧钰,在东的漳南萧琢,一东一西就有两个萧氏的人,公仪右卫这是意欲何为,要助萧家重掀风云吗?”
如此胆大妄为不计后果的话甫一出口,立即跳出两人大声指责杨弘易:“胡说八道。”“口不择言。”正是右仆射陈颛和左仆射周燃,周燃指着杨弘易道:“在朝堂上无凭无据竟敢如此信口开河,公仪家几世公卿忠心事主,可不是那些踩着血尸艰难爬上来的泼皮无赖,杨尚书若因小仇小恨而把矛盾弄大,怕你得不偿失。”
杨弘易见自己曾经寒门的身份被讽,不甘示弱:“你们抱团取暖,自然彼此相互。”
陈颛沉声道:“方才公仪右卫已言说萧琢归附大陈的益处,何况他求的不过是一个闲职,有名无实。假若萧琢回江陵承袭爵位,把这样一个骁勇善战的人放回去,我认为比用一个虚职留住他要损失得大。还有萧钰既然已投诚大陈,就是大陈的子民,如果都似杨尚书这样揣测人心,疑而不信,我倒要问问于你又有什么益处?”
陈主见殿上又要吵起来,忙伸臂压住两边:“都平心静气,莫要吵。不就一个虚职嘛,朕封他就是。朕的手下有两个萧梁的人,这不正能壮我声势、显我国威。”
陶修的官职被他们敲定之后,公仪林又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还有何事?”
“萧琢进京谢恩后,臣欲同他去一趟江陵,帮他认祖归宗见过亲生父母后定会立即返回建康,望陛下恩准。”
“你,你——”陈主气的瞠目结舌,“你整日头可好多事啊,动不动就离京十几二十天的。萧琢有亲人在此地吗?”
公仪林知道圣上担心萧琢回故土后一去不返,只得如实相告:“只有一个小妹留在吴郡,已嫁做人妇。”为消除圣上的疑虑,他又强调一句:“去年他的小妹生了一个女孩,萧琢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上次他与甥女分开时,抱着甥女落泪不止。”
虽这次回来的急促未曾见到陶修和甥女离别的场面,想必和自己脑中想出来的没有二致。
就这样,天顺三年的七月下旬,陶修就接到从建康传来的封官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