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璧才算真松了口气。
尔后,她若有所思地眼珠一转,唇角微勾,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第无数次低声问:“二妹,左右轩辕坟如今也不好回去,不若我们在朝歌见面?”
“之前我的那些计划,你应当都还记得吧?”
扭动下身子,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她倚在圆柱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夜色下灯火通明的宫城,嘴角泄出一分幸灾乐祸的恨意:“从前你一直拒绝我,但那日我亲戚们上门时,你应当都听到了——成汤气数将尽!”
“既如此,你还有何好怕的?”
闻言,玉佩那头沉默了很久。
直到璧脸上好整以暇的笑意淡去,覆上一层阴冷冰霜,九头雉鸡精才缓缓道:“大姐,你知道的,我胆子小,又修为低下,未免坏了你的大事,还是不给你裹乱了。”
“你那些亲戚不也说了,两位娘娘现今都不愿咱们妖族涉足凡世……倘若有娘娘旨意,我随你走一遭也没什么。”
“但如今么,”她顿了顿,继而以一种轻柔却又坚定的语气再次强调,“我和三妹胆子都小,就不给你裹乱了。”
又一次被拒绝,璧脸上冷意愈盛,只是语气仍保持着笑意,对着玉佩状似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好啦好啦,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何必这般严肃呢?”
“你说得有道理,那这样,我也不去朝歌啦,免得惹祸上身。”
轻轻巧巧将这一茬揭过去后,她眼珠微转,又试探着问道:“我还忙着躲我的亲戚,最近也无暇去冀州。”
“二妹,你这几日可有听过苏妲己的消息?她现在如何?”
“还是老样子,沉迷钻研占卜之术,整日出城去给那些种田的凡人们卜算天气,”下意识回答一句后,想来是意识到了什么,玉佩那边的九头雉鸡精轻轻叹了一口气。
半晌后,在璧漫不经心划弄着栏杆上花纹时,她无奈地问:“姐姐,你还是想附身那苏妲己吗?”
“好歹你们也是同源所出,均为颛顼帝后裔,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很有几分不解,她感慨道:“以你的修为,就算不借她的同族之体掩藏妖气,这凡间又有谁看得出来?”
“你若要夺舍她……按你说的,你爹爹素来不喜你,日后叫他老人家知晓了,岂不又是一桩祸事?”
呵!
九头雉鸡精不知,她这一句好心劝慰,却并未得来璧的感激。
相反的,那张原本还尚存几分笑意的面容,彻底冷凝了下去。
语气故作平静地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虑”后,璧冷着脸断掉玉佩上的传音,愤愤一爪抓在了栏杆上。
双臂撑着栏杆,定定注视着北方冀州的方位后,璧将头低下隐匿在幽暗之中,眼底尽是阴鸷:“呵?同源所出?”
“哼,是啊,都是人皇后代,凭什么她能光明正大地当她的大小姐,受尽家人宠爱?”
“而我,却自小连爹娘都见不到几面,还只能住在不见天日的祖坟里,甚至不被允许叫颛顼一声‘曾祖父’!”
脸上裂出狰狞笑容,她眼底邪气恣意迸发:“呵呵,我就是要夺舍她!”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那个好爹爹,会不会大义灭亲,亲手将我这只妖孽给除了!”
嘴上不住说着狠话,她手上亦狠狠拍着栏杆,激动之中更是情不自禁地喘起了粗气。
比起此前在床榻上装出来的婉转呻吟,此刻她真实的喘息声,则更激荡着几分妖族的凶戾野性。
……
夜风徐来,瑟瑟寒意将千年来愈发浓烈的怒火重新压回了心底,璧逐渐平静下来。
拢了拢衣衫,回身看向宫室之内,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呵,这苏妲己,我是附身定了!”
“虽说如今我真身进宫,不必再借她肉身掩藏妖气,但凭什么我就要放过她?”
“我偏偏要用有苏氏女儿的身子,当个妹喜那样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让有苏氏遗臭万年!”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目光恍惚起来,口吻越发讥讽:“以有苏氏那个墙头草的习性,这次他家女儿都成商王妃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如以前一样没脸没皮,一见殷商败亡,就去投奔新主!”
脸上挂着嘲弄之意,她傲然昂起头颅,便要重新回到殿中。
既已被深姨知晓她进商王宫,她时间不多,还是要争分夺秒,多吸取一些殷商臭男人的精气才行!
谁知,她才刚走一步,身后夜色下始终浓重无声的一片幽暗里,便陡然传来了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