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月早就做好了饭,她等在桌边,看着饭菜飘着的热气一点点消失。
石浦县的太阳早在申时开始落下,没过多久,天便全黑了。
她不时打开院门,探出脑袋往四周瞧一瞧,看鬼娘子有没有回来。她担心鬼娘子去探消息之际会被人抓住。
“看什么呢,赶紧关门!”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便见鬼娘子从屋顶跃下,径直进了屋内,宋朝月亦紧随其后。
鬼娘子脱下身上的厚冬袍换了一件轻便的衣裳,才进门没过多久,她的鼻尖便微微出了汗。
见到桌子上的饭菜,她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白饭,慢悠悠往嘴里送了两口后,抬眼夹菜之际便见宋朝月目光灼灼一直看着她。
“你吃了吗?”
“没有。”抓住了开口的机会,宋朝月紧张地问鬼娘子,“孟祈,如何了?”
鬼娘子夹了一块白菜,那白菜在她嘴里嚼出脆响,宋朝月舔了舔嘴皮,等着其答案。
“能吃能睡,并无大碍。”她并未说孟祈身上的伤有多重,只不咸不淡说了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宋朝月总算放下心来。
鬼娘子见其听到自己这句话后开始端碗吃饭,不免暗自冷笑,这对鸳鸯,还挺有趣的。
吃过饭后,宋朝月问鬼娘子孟祈所关之处、牢中把守人数等一连串问题。
答到最后,鬼娘子都觉得烦了。
既然万鬼楼早已与孟祈有了约定,再过些时日有了机会便会将孟祈救出,又何苦非要带宋朝月这么个拖油瓶到这战乱之地来。
他们楼主,莫不是真的想钱想疯了吧。
得了华家的钱财,又得了孟祈的允诺,最后还想要赚宋朝月这笔钱?
鬼娘子发现,自己越发琢磨不透鬼柳,他的心,好像那深不见底的黑渊,里面不知藏着什么妖魔。
孟祈在等,万鬼楼的人也在等,他们都在等着,这石浦县彻底起乱。
石浦县如今除了升云军的人,便如一座空城,有士兵见宋朝月她们住的地方还有炊烟升起,上前来劝了许多次,叫她们赶紧离开此地。
鬼娘子总是满口应承,关上门后又是一张冷脸。
在他们抵达万鬼楼的第三天,鬼娘子接来了一个人,不,更准确地来说是扔进来一个人。
是假制万鬼楼令牌的宋明泽。
本该在笙歌的宋明泽,竟被万鬼楼丢到了石浦县来。
鬼娘子根本不屑看宋明泽一眼,踩着他的背将他的脸狠狠地压在地上, “就是你仿制我万鬼楼的令牌是吧?”
宋明泽脸被挤得扭曲,不断喊宋朝月救他。
管不得三七二十一,毕竟是有血缘的亲姐弟,宋朝月走上前推开了鬼娘子,警告她说:“你们楼主既然收了我的钱,那便表明仿制令牌一事已经过去,鬼娘子还请恪守你们楼主之令。”
鬼娘子瞪了一眼宋明泽,只觉得这人妄为男子,当真是窝囊。
宋朝月将宋明泽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问他为何会到了此处。
说起这个,宋明泽便委屈了起来。
前些日子他本来按规定应当守在笙歌东门处,谁料他一个人到墙角撒尿的时候,被人偷袭,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朝北的路上。
这一路都被万鬼楼的人监视,直到把他送进了石浦县城,那群人才离开,谁知道又被这个疯女人给逮了进来,竟然还如此对待他。
宋朝月皱眉听完,狠狠拍了一下宋明泽的脑袋,“你平日的聪明劲儿都到哪儿去了。”
介于自小便被自家阿姐教训,即便如今他已经比阿姐高了许多也壮了不少,却还是不敢反抗于她。
宋明泽揉了揉有些痛的胳膊,开口问说:“那阿姐,我现在要……”
“楼主吩咐,你须得陪在你阿姐左右,直到救出孟祈。”
孟祈发生了何事,宋明泽还不知道,待到他阿姐同他说完后,这时宋明泽看向宋朝月的眼中有了些许责怪。
“阿姐,他值得吗?”
宋朝月不敢去看宋明泽的眼睛,所有人都可以劝她拦她,可是亲人的质问,却像一击重锤砸向她的心。
她没有从孟祈处得到过回应,至于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喜欢,更是难于登天。
她有时候在想,自己这般执拗地面对一个对自己根本没感情之人,为他做那么多,图什么呢?
“阿弟,我只是想,图个心安罢了。”
对啊,她只是想图个心安。
若是她不知道还好,可偏偏她知道了孟祈落难,又怎能见死不救。
“孟祈再怎么样,他还有一个国公父亲,他如今是孟家唯一的儿子,你说,孟晋年会放任不管吗?”
确实如宋明泽所说,孟祈是孟晋年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管。
是以孟祈在石浦被下狱的消息一传到了国公府,孟晋年便脱下官帽长跪于庆门之下。
笙歌的冬天虽比不得苍州严寒,却也是刺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