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泪眼婆娑,缓缓推开了门 ,环视整个病房,不见周雨,他低头探向床底,也没有,转身他敲了敲厕所房门。周雨在里面。她走出去,被情绪还没平复下来的祁阳一把抱在怀里。
二人悄悄走出病房,迎面对上了在外等候的顾覃。顾覃给了那对男女一个白眼,等他们走远了才进屋。他娴熟地褪去一脸的鄙夷。
“姐夫,听说姐姐醒了。 ” 祁友没有理他。
“那个,你弟弟刚才把我的 psp 摔坏了,你看,屏幕裂了,不显示了,这可是新款,我妈刚给我买的。”
祁阳一脸不耐烦,“你找祁阳去赔,我给你电话。” 顾覃瞅着祁友的后脑勺,恨不得上去就是一拳,心想,我家花钱付的手术费、 医药费、 住院费,让你们哥俩一前一后的坐享其成,还白给我一顿打,倒霉催的!
顾覃大眼睛一眯,坏主意喷涌而出,他缓慢走向门口,从挎包里掏出了祁友的警察证,身子已经探出门外。
“那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了,对了,拿这个闯红灯不会被抓吧。” 祁友回头,看到自己的证件握在顾覃手里,顾覃摇头晃脑冲他一吐舌头撒开大长腿跑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等到祁友开门去追,楼道里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祁友咬牙切齿,恨不得他顾覃切了嚼了!他没舍得去追,回到病房,开始给顾意念经。
顾覃气嘟嘟地回到家。他家是一套三层独栋的别墅,还没到家门口,老远就听到一阵阵丧尽天良的卡拉 OK声。一句也不在调上!顾覃忍着心痛,推着自行车走进小院。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他带上耳机,想要听一段音乐,却发现没带 cd 机。想玩 psp ,也被姐夫的弟弟摔坏了。“操!”他真不想进家门 ,还不如去医院躲清净。
内心一弯脏水般的顾覃,本来是非常清心寡欲的一个人,他喜静,奈何被生出了一副招蜂引蝶的皮囊,从小被同学朋友围绕着,这种情况若是换成王侃迪,定是感到如鱼得水。
而放在顾覃身上,他就受不了,见风使舵、油嘴滑舌是他趋吉避凶的武器,能够一张嘴就把人从他身边趋走是他多年练就的特异功能。
他心地善良却总被错认成人小鬼大,不是他不想照顾自己的姐姐,只是他从小被顾意打大,怕惯了,当他知道顾意随时都会醒来时,浑身的怕打基因就蠢蠢欲动,生怕姐姐一个眼神就让他有被脚丫子抽嘴巴的幻觉。
因而他不敢一个人守在顾意床边。顾覃坚守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生信条,一心一意地扑在学习和玩上,自动将烦人俗事隔离在外。
怎奈这两天,一次次撞见别人在他面前秀出情不自禁、一往情深。恶心隔应得他童心尽碎。现在他满脑子污七糟八,耳外经受着狼嚎的鞭笞,他都要疯了。
“ 穿~林~海~~~~咳咳,跨~雪~原 …… 气冲霄汉!!!!!!俺俺~~ ”
听着屋里群魔乱吼,顾覃忍无可忍,躲无可躲。他猛一起身,冲进屋门,从一个肥胖的女人手里夺过话筒。拿起遥控器,三下五除二播出了流行乐曲。随着铿锵节奏的袭来,一群老年人跟着嗨到了新的高潮!
顾覃骚气妖娆地握着话筒开口唱:
“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不谢的玫瑰花!
......
我惊讶的是情话竟然会变成谎话! …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
我深爱的他深爱我的他!
怎么会爱上别个他!…” (老歌,《不想长大》
顾覃声嘶力竭,随着一群老年朋克们,摇头晃脑,肆意发泄着心中的烦闷。
鲁迅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顾覃不想面对他们,不想面对一群说不懂,道不清的老年人,在他们面前,他总是能看到一对对慈祥的眼神,像如来佛祖看孙悟空那样,像爷爷奶奶看孙子那样看 着他 …
顾覃是父母的老来得子,如今长到 1 4 岁 ,父母已经年过半百,被一双能当他爷爷奶奶的父母摆弄长大,甚是孤独。
母亲为了生他,放弃了窈窕,变成了肥肉横生的模样。父亲因为他的出生,放弃了家族经营的物流生意。从小他的同龄亲戚就不多,唯一的姐姐还从小对他拳脚相向,被动教会了他一身拳脚功夫。
嘈杂疯狂的音响伴奏下,肥胖的老年妈妈和瘦高的老头爸爸,将他拥抱起来,拼命的亲吻他。
“儿子 ! 我的好儿子! ”
“妈妈爱你”
“爸爸爱你! ”
“阿姨也爱你”
“唉 ,老顾你看你儿子多帅啊! ”
“学习还好,还会跆拳道”
“唱歌更棒! ”
“我家孩子从来不陪我们唱歌,臭屁得很”
“还是覃覃好,孝顺!风趣!惹人爱! ”
谁需要你们爱啊,顾覃一边听着千篇一律的吹捧,一边心头滴血,谁他妈稀罕你们的爱啊!我爱清净!我爱......我爱上了个人,她好像并不爱我。
顾覃和父母的代沟从出生就很大,但他十分孝顺,总是能哄得二老十 分高兴,陪着他们旅游、 唱歌、 打牌、 跳广场舞,年纪轻轻混迹在老年人堆儿里,吸附了一身的衰败的老人气,整天除了陪父母就躲在自己的房间学习。
为了躲避同学们善意的骚扰,他一路求着父亲给他办到了管理最严格,加课做多的学校,只有这样才能然让他能够踏踏实实地投入到符合自己年龄特征的事。
面对父母的疼爱,他其实很想躲出去,却又不忍伤了他们的心,他有时会惊悚于自己羡慕姐姐父母双亡的境遇,转而又按捺住不孝的心思,继续投入到学校给安排的密密麻麻的学习工作中去。
狼群散去后,顾覃形单影只地收拾客厅的残局。这种事,他早就能够一力承担,怎么能让年过半百的父母在酒足饭饱又声嘶力竭之后去处理战场呢?
顾覃把满桌果壳酒瓶茶杯一并清理,拿抹布擦着实木方桌,地毯早已卷起来放到了门口玄关,为了防止老年人滑倒,他们家客厅很多地方都铺着地毯。卧室也是铺着地毯,这样可以减少走路时拖鞋拍打地面造成的杂音,如果说这是因为顾覃父母睡眠不好那就错了。
其实睡不着的事顾覃。他受不了老人这么精力旺盛,每天叮叮当当让他不能专注。好容易将客厅恢复成了往日的桌明几净,顾覃轻声慢步地踩着旋转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寂静的夜里,他能清楚地听得到父亲的鼾声。顾覃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姐姐也有伴儿了。
一阵寒风吹进来,打在顾覃的脸上,吹凉了他的眼眶。
他喜欢夜不关窗。拜嘴巴所赐,顾覃很少有知心朋友,不少女生在他面前聒噪。他烦得不行,自从进了初中,这种情况好很多了,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姐姐顾意也会从他的世界里撤走,顾覃闭上了眼,心中又弹起了那双撑着水晶的眼睛和被零乱碎发包裹着的脸。
丑!丑的没边儿了! 顾覃翻身将脸埋入了枕头,她的嘴被那小子折腾成那样,她是个小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