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誊对小笙道:“我早就说过,对付这种小人,就要一次性除断根。”
他脸色平和,但话却不平和。小笙还没有来得及劝,韩誊解下斗篷披风交给小笙,“暖暖手”。再解下腰间的牛筋鞭子,先将那人踹到在地,挥鞭毫不客气将其一顿旋抽。
小笙从未见过韩誊动手打人,但确实有些动真格。
他该不会要把许轩打死了吧。
许晋年躺在雪地上,懒得挣扎,他身上都是韩誊留下的鞭痕,却不知死活地仰天大笑。韩誊抽了十几鞭,点到为止。
许晋年嗓音沙哑,笑得却快要断了气般。
他疯狂激怒韩誊:“陈小笙真不错,要我的命也不为过,尤其她的耳后,那一颗胭脂痣比最香醇的佳酿还迷人,你不知道吧。”
陈小笙受此大辱,气得浑身发抖。
颤声道:“韩誊,他乱说的!他在……他疯了!”
韩誊:“嗯,我知道。”
他如同看个死人那般居高临下看着许晋年,那个脖子,应该一拧就会断吧。
邱一山和大卓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从护卫手里逃了出来,一前一后,一瘸一拐,正逃到这里,却看到许晋年那个混蛋被韩誊踩在脚底。
护卫跟着簇拥上来,拔刀指向韩誊:“你是何人,还不放开我家公子!”
那位琵琶女郎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抱紧手中的弓,不敢声张言语。
只有许晋年还在疯狂找死,嘲讽韩誊:“你知不知道我的姐姐圣眷正浓,比你的两个姑姑,更加得宠啊。到时候你兄长能不能回京述职,就在官家一念之间,你敢得罪我!”
韩誊:“别胡说八道,难道年节你没有进宫请安,不知道贵仪娘娘身体抱恙。”
许晋年狐疑盯着他。
因为此人不小心断了一条胳膊。
韩誊命护卫抬来担架,将遍体鳞伤的许晋年抬回去仔细养着。许晋年躺在竹担上一直扭头看韩誊,仿佛对他的话既惊、怀疑又愤懑,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最后都被慌乱占满。
小笙还没有从许晋年那些疯话中抽离出来,她很生气,更愤怒。韩誊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不知道要不要去跟他说个话儿什么的。
总之就是……现在情况有点尴尬。
她的心也乱极了。
邱一山摸摸鼻子:“世孙公子,要不去我们住的院子喝口热茶?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一山来得晚没有看到许晋年发疯,但看两人的气氛,应该需要坐下来聊聊。
可韩誊眼睛都在小笙身上,压根就没搭理他。
——好吧,邱一山现在只想洗澡!
小笙和一山回到柿子院,其余三个姑娘见人终于回来,心里的千斤重石才放下,出来廊檐下迎她:“阿弥陀佛,我的苁笙,天将大雪,你们可算回来,哪儿逗留去了。”
小笙笑道:“看了会儿灯,等人散了我们才跟着他们回来。我没事,别担心,你们做什么玩儿呢。”她将澡篮子放在窗台,拍拍身上的雪。
众人都道刚泡完温泉,主事挨个院子送奶酒,她们正吃酥醪呢。
这趟温泉算是白泡了,邱一山回到自己屋脱掉弄脏的外衣。
小笙按照韩誊说的,沿着雪径,在上面一点的地势找到他住的大院子,推开篱笆栅栏进去。
院子里灯火通明,就只静悄悄的,四下也没有服侍他的人在,连沅瑞也不在。
她站在廊檐下敲了敲门,发现屋子的门并未上门栓,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放有足够的炭盆和熏笼,暖如季春。
小笙在屋子里寻觅一圈,刚疑惑人呢。
韩誊便在帘子后头的藤椅上出声:“找什么呢。”
小笙慌然:“找你呢。”
韩誊刚更衣沐浴,只穿了件宽大曳地的素绸袍,摘了抹额和冠戴,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漂亮的青丝就那样披在身后。他人很高,颀长如兰枝玉树,躺在藤椅上,慵懒地打着扇解闷。见到她进来,便坐了起来,望着她。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竹石画,一个高案放着古琴。藤椅旁,立着一架落地铜灯,微微黄光,更添静谧。
小笙被他看得有些不在,左右望望,确保屋子里除他们以外没有第三个人,她鼓起勇气喊了声“韩誊”。
男人缄默片刻,问她手怎么了?
小笙这才后知后觉她的掌心有些擦伤。
外头温度低,也没察觉,现在进到室内,倒是感到有几分火辣辣疼。
韩誊站起来在案柜上翻了翻,找到一个装满瓷瓶的竹编浅框篮子,坐在榻上,抬头看向木桩般的女孩儿。
“不过来么。”
小笙听话地走到他面前。
韩誊抬起她的手,又打开一个深色瓶子,闻了闻气味,有苍术、藿香、千金草的味道,是消毒治伤的。他看她一眼,道:“有点疼,忍忍。”
用棉球蘸了药酒,涂抹在她掌心的几道擦伤。瞬时疼得小笙掌心都在发颤。
好疼。
不过也是一瞬间,挨过了就没有那么疼了。
小笙就那样木木站着,没有说话,也不看他。
韩誊有些不满意,故意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她个子虽然不矮,但在韩誊面前还是显得娇小许多。韩誊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细细吹着她受伤的掌心,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感沿着脉搏,向少女心脏蔓延。
小笙浑身更加不自在起来,使了虚力站起来,却被韩誊禁锢住腰身,用眼神问她:做什么?
小笙:“我坐榻上,我们好好说说话。”
韩誊不明白:“现在不能好好说话。”
小笙:“有,一点,点。”
韩誊温柔道:“你舌头怎么了?”
小笙摇摇头。
韩誊笑道:“张开我看看。”
小笙懊恼:“没怎么,你休哄我。”
韩誊笑着让她离开自己,安生坐在榻上。亲自提过新烧的茶壶,给她倒了碗热茶晾着,又把一碗酥酪推到她面前,勺子也挪到她手边,才说道:“今天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小笙用勺子小口小口吮着吃,点头道:“我知道,许轩他是小人得志,以后见着他我就跑,在书院他也不敢出格的。”
这个人以后在不在都说不好,韩誊完全不担心他。只想了想,说道:“二月宫里的差事了却,笙笙不回书院好吗。”
小笙:“为什么。”
宫里的差事完了,是有正规考绩的,以她目前对自己的了解,再努力,拿个甲等应该还是很有希望。之后有了“宫廷匠籍”,她就能回书院参加今年四月份的“墨考”。
这个考试对女学子们来说很重要。
墨考通过,工部上报,官告院按分数取第,她就名正言顺拥有告身、敕牒,以及正式俸禄。
这虽不能像男学子那样科举及第,可入正式官序,但也算考进“编制”,以后说起来也算半个朝廷的人。再往后,深耕营缮,再造业身。
韩誊道:“你回去必是要用新身份,但一开始总要上下打点,比如你的住宿。那段时间我要专心备考,没法替你周全。你去青槐巷住两个月,等春闱结束我就来接你,好不好,笙笙,我把沅瑞也留给你。”
小笙摇摇头,她早就想好了。
小笙一笑,宽心道:“你专心准备省试,不必太牵挂我。我已经盘算妥当,打算在书院附近买个宅子,进宫前已托给牙人,烦他们替我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