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笑道:“哭得,倒像是天都要塌了。”
姜芷嫣柔柔地嗔怪一声。
“你们都过了,就我没过,还不知道家里要怎样嫌弃我呢………”说着又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杨夕月则抚着她的薄肩,盘算道:“要我说,你回去以后,把没得匠籍的事,先别提起,只管把官家年节里赏赐的两套文房四宝和十贯福钱拿出来,摇着钱串子,先打发给他们。”
华英却道:“这样也不稳妥,不是长久计,正经说,芷嫣是在文卷上吃了狠亏,再者手艺也须修进。我们三人都是外头后来的,不似苁笙根基扎实,艺学正统。我听着,她从前倒像是在营缮书院受过课。那十贯福钱,你留个五贯出来做束脩,去请吴都料,他若不肯,就去求巡司领班陶宥行,写封开具,荐你到营缮书院受学个一年半载,这才是头等要事。”
杨夕月:“不错,这正是料得长远。”
姜芷嫣眼泪汪汪:“他们会替我写这举荐信吗。”
杨夕月道:“依我看,他们这两人倒是会避嫌。我说一个人,他保管应下,你求别个,不如去求他。”
姜芷嫣忙追问此人是谁。
杨夕月笃定道:“邱一山。”
华英忙附和:“好好!他必稳妥!这次考核一山也名列前茅,又正经出身营缮书院,听说颇得夫子重视。却看他这两月在宫里的统管照料,井井有理,出得众,还是个好说话的!”
姜芷嫣忙擦干净眼泪,点头道:“对,一山是个明白人,他一定有办法帮我。”
却说姜芷嫣饭也不吃了,抱着五贯钱就去找邱一山,想着赶在大家出宫分手前,把她的前程大事定下方向。
邱一山此次考核成绩优异,吴成达正拉着他另起炉灶吃佳肴撰食。肉白如雪的玉鱿,细腻无双,琼浆玉液,喝得人面红耳赤。经过两月相处,吴成达是发自肺腑喜欢邱一山。
吴成达哭着说:“我舍不得你,令修老弟。”
邱一山双手托举酒盏越过面前的菜肴,道:“都料抬爱了。”
吴成达扶着他的手:“前世割腕之交,换来今生手足之情!我是真真舍不得你离宫,你走以后,谁还能有这般懂我。”
邱一山道:“都料行事果决,为人磊落,一山钦佩,受教良多。”
姜芷嫣没在隔壁耳房找到邱一山,众人也都不知道他哪儿去了,正在愁闷之时,小笙自福宁殿谢恩回来,正巧撞上她。
姜芷嫣一把拉住小笙,看她手里拿着的金粉赤红的匠籍策牒,失落的情绪再次触发,柔声道:“官家见过你们了?”
考核前五名,小笙是唯一个女学子,正是在福宁殿谢恩领赏。
她见姜芷嫣哭成肿核桃般的眼睛,便知她伤心难过得紧。
小笙道:“你别难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姜芷嫣道:“我要见一山,我要去营缮书院读书。”
小笙:“一山被吴都料拉去喝酒了,你是不是想请他给你写封保荐信?”
在大俞,荐举制于官场颇为流行,上官保荐下属提掉到自己身边做事,甚至比“举孝廉”更加亨通。她心中赞道,芷嫣机智,好在想到这一层,她笑道:“来,我带你去找他。”
天黑尽时,方才见醉醺醺的吴成达被下属扶着离开伙房。邱一山同样饮得不少,两腮陀红。小笙和姜芷嫣从偏厅出来截住他人,他看清她们后笑道:“你们两个在这儿预备偷什么吃呢。”
姜芷嫣哭着扑到他跟前,要见就给他跪下,要不是邱一山稳重,及时托举了她一把,还险些让她磕头了。她哭得厉害,小笙就在旁边把来龙去脉讲清。
邱一山松开手,笑道:“不是难事,你要我举荐,我磨墨写了就是,何苦这般。”
姜芷嫣脸上带臊,自觉过意不去:“怕你不应。”
邱一山看过两人,又笑道:“这有什么不应的?你等着,明日我就写了给你送去。快别哭了,在宫里可不许这样的。”
见邱一山欣然答应,姜芷嫣既羞愧又高兴,一夜不得好眠。越日,他果然将写好的举荐信给她送来。姜芷嫣见之如获至宝,大喜过望,抱着邱一山的墨宝坐在炕沿边儿欣慰垂泪。
却说二月十七。
众人正式出宫归家。
小笙与华英等人互留信址,约定过几日去逛瓦子。
来时孑然一身,去时满载而归。
大卓身后停着马车,手里牵着驴绳,仍旧在垂拱门接到拖着诸多行李的邱一山和小笙。
他眼力见儿足,见面就先给小笙贺喜。
小笙笑道:“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吉祥话说了一车,我再啬刻也不好意思装不知道了。”
玩笑着抓了一捧钱给大卓,大卓越发得意转头向邱一山作揖:“少爷也大喜!”
邱一山宫廷考绩结果也是甲优,等回到书院,再通过山长和院长的“亲出试题”,且成绩均为乙级以上,他就直接获得举人资格,由书院保举,可直接去参加明年的省试。(详细流程见59章)
大卓满面春风:“我已快马加鞭去信潘江府,老爷不日就能收到这天大的好消息!”
可邱一山却高兴不大起来,敷衍大卓几句,歪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却说小笙独自骑着小毛驴,游走在街道,她按照和牙人约定的地址去寻人。
小笙现已出宫,在拿着新身份去书院报道之前,她得先把宅子的事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