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夸得小笙略微有些不自在,实在是太场面了!恐怕就连这些也都是他们大家大族里的基本功夫。
不过小笙认真想了想,觉得韩誊考虑得很周到,这位秦妈妈说得也有道理,有个得力的老师在旁边提点引路,总归不会错的。
且说过来的这位姐姐又会梳头,又会妆面,还兼顾做饭裁衣收拾屋子,勤劳能干得不像话,从进门起就没有歇过。小笙过意不起,都想问问她一个月多少工钱,“劳务派遣”过来竟如此卖力!
谁知她笑道:“我是秦妈妈的大女儿,叫东菱。笙笙姑娘,昨儿夜里二公子特地吩咐我,叮嘱我务必要尽心对您。您就忙自己的去,家里我看着,哦,您别怪我偷懒不随您出门,是二爷交代过,您上街时,不喜欢有人跟着。”
小笙道:“那你歇歇吧,别累着了,我这院子也不大,你随便扫扫就行,灶房里有柴米油盐,饿了就自己做饭吃,我要晚点才回来。”
东菱追出来:“姑娘带把伞吧,天儿眼看着就要下雨。”
小笙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笑道:“你算错了,今天不会下雨。”
但事实证明,这次是小笙算错了,都道是西边晴来东边雨,明明出观英巷时还好好的,往东大街走,天色就越来越晦暗,不多时,飘来两多乌云吭哧一撞,稀里哗啦的闪电,混合着雨珠砸下来,好在闪电落在山头,可雨珠砸进人群!
在街上溜达正欢的平头百姓,被砸了个抱头乱蹿,小笙也狼狈站在一家铺子的屋檐下躲雨,没仔细看铺子招牌,她起先还庆幸这里躲雨清净,没人来跟她抢,结果一阵灯油纸钱味儿飘出来,她才知道为何没人来抢了。
她只顾着怕淋,没多注意,原是挑了个长生店躲雨。
店家仿佛也很意外,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在他的铺子前站一站,却看是个女孩儿,他突然又有很想赶人的冲动。
小笙非常惶恐,虽然她也不忌讳这些,但店主看起来有些介意,但又不好直言。于是小笙便双手顶在头顶,往隔壁家的布店去了。
正犯愁这雨怎么还不停时,东菱穿着木屐和蓑衣,打着伞,怀里还抱着一柄,一路小跑找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小笙,笑吟吟过来接人:“姑娘,咱们今儿先回去吧。”
小笙接过伞,大喜,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这儿了?”
东菱拍拍她裙裾上的雨水,心疼道:“二爷说您休沐都会去宁王府看张爷爷,姑娘四月墨考高中又得了官告,想来是第一时间要去给他老人家报喜的。适才我记得你出门的方向,估摸着姑娘走这条路,就过来碰碰运气。”
她笑道:“今儿还是我的运气好些!”
小笙后悔没听她的话,眼下鞋袜和裙裾都打湿了,冷兮兮腻歪歪的不舒服,只好原路返回观英巷。
东菱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她沐浴,大大的浴桶,盛满热汤。小笙一进去便觉得浑身舒坦,东菱挽着袖子进来,直奔她,拿起澡豆就要给小笙搓背。
小笙吓得往水里沉。
东菱:“不要害羞呀姑娘,我给您松松筋骨,我的按摩手法都是跟娘学的!”
小笙:“我能……自己洗。”
东菱二话不说,将小笙从水里捞起来,认认真真履行义务,顺便给她讲起马球会的礼仪和流程。
等洗完澡,烘干头发,天儿不再下雨,小笙才重新去到宁王府后街的小巷。
张中全如今是半退的状态,不怎么当差,即便府里有什么忙不过来的要紧事儿,他也只是在主子跟前露个脸,具体的事有底下小幺儿们替他去做。
张中全为人和善,笑眯眯的,对她说道,今日探望过后,以后便可以不必勤来。小笙在书院的情况他基本都听说了,为她感到高兴,这一路走来谁也说不准结果怎样,但小笙却也真切踏实地做到了。那么,当初送她去书院的职责和使命也就完成,以后她将迈进人生下一阶段旅程,从前的老黄历,可以暂且搁搁。
其实小笙也隐隐感受到,日后他们这一老一小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少了。
小笙如今还没来有关俸禄,没有富裕的钱,就将年节官家赏赐给她,之后买房抵消,如今还剩下赏赐的一半,就是那五十匹绫罗料子的兑票,悉数送给了张中全。
从东大街回来正好赶上吃晚饭,院子炊烟缭缭,饭香阵阵,西边落日余晖灿烂,将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人们在忙着收衣裳,男人们在江堂码头搬搬抗抗,货郎推着车走街串巷吆喝,趁着太阳落山前最后再做一波生意。小孩儿们不顾大人呼唤和警告,三三两两追逐打闹,从前街追到后街,在绕巷水畔,争风车,抢纸鸢,分享糖葫芦。幽静的水面倒映出傍晚的千家百态,各家各户传出锅碗瓢盆叮铃啷当的碰撞声。东菱早就做好了丰盛的晚餐,听到敲门声,迫不及待出来给她开门。
明亮的眸子笑吟吟的喊她,“姑娘回来了!”
登时,那股积压在心头的忧伤,立时就被治愈,烟消云散随风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