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与一件事心灵感应到这种程度,随即就合上案牍,牵了一匹马声称自己要去北郊核验。
下属都愣住了,虽然确实有“现场督验”这种流程,但在实际的公务中,基本都可忽略不必真的执行。
下属立刻询问自己是否要跟随,可韩羡的马已经疾驰出署门了。
在韩羡看来,北郊简直就是一处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到了伐木场,他牵着马不疾不徐寻找陈苁笙的身影。
他离她已经很近了,只要一个不经意的回眸说不定就能偶遇她。
果不其然,便于在青绿的林间同伴好发现自己,今日的陈苁笙穿亮丽衣衫忙碌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与昨天参加马球会时的沉默娇羞气质不同。
今天的她浑身都透着独立自强的自信,且无比富有责任感,凡事亲力亲为。
她的身旁还有一位姑娘。
只见苁笙以身作则,细心细致跟她传授辨树经验。
日光透过树叶缝隙,如同碎掉的玉影,落在小笙身上,斑驳摇晃。她的皮肤白得发光,说话的时候始终认真注视对方,全然没有发现不足五丈之外隐身在灌木丛后的韩羡。
他并不甘于只在背后窥探。
韩羡静静拨开眼前的枝桠,他甚至希望陈苁笙能不经意回眸,然后忽然就发现站在树丛后的自己。
那样不知道该有多有趣。
她一定很错愕,然后开始好奇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感叹缘分的奇妙?不,她这么聪明,第一时间应该会质疑自己在跟踪她。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日却是有正当理由来到这里,所以这次“偶遇”也是老天给他的良机!他一定要抓住!
韩羡远远看着她,心中的贪恋在某一瞬间疯狂涨到顶峰。
这样的野外,倘若将她带走一刻钟,都不用对她做什么,只要弄乱她的头发……她是不是就不能如约嫁给韩誊了。
想到这里,韩羡眼神都变得冷厉起来。
但是下一瞬间,这个想法就飞灰湮灭。
只见小笙提起衫裙,露出白皙的绸裤以及两条笔直的腿,韩羡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就看到她抬起那纤细的长腿,一脚将斗粗的树干踢倒了!唰唰惊起停歇的飞鸟。
小笙道:“你看,这个就是假生树,表面看它完好无损长势也不错,但实则内里早就被寄生的虫子吃空了,很好辨认的,就是树干上要么潮润长青苔,要么干枯没有连毛刺儿也没有,再敲一敲,有回声,那就必定是死树无疑。”
芷嫣在一旁同样瞪大了眼睛,双手捂在嘴巴前。
不可思议道:“苁笙,你浑身都是力气啊!”
小笙眯起眼睛,莞尔一笑:“它是脆的嘛。”
但同样发此疑问的还有韩羡。
她怎么力气这么大!
昨日韩誊带她枫林走马,男人想亲亲她,将人拢在怀里,明明都放水成那个样子,她不也没躲开?怎么今日到了韩誊看不到的地方,竟成了“女侠士”!
韩羡眼眸深邃,看了半晌,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谁知一转身就碰上赶过来的东菱。
东菱大为吃惊:“五爷?!您怎么在郊外?”
她其实想问您怎么也在这里!明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和事啊!
韩羡淡定又深沉道:“我来督查现场,你又在这儿做什么。”
东菱恍惚想起之前府里传得热闹的,说三房五公子得官家器重,兼任户部二十四司之一掌预算拨钱什么的,总之就是肥差!
没想到也管工部的事儿啊。
东菱福礼,低眸道:“奴婢奉二爷之命随身服侍二姑娘。五爷,伐木场在那边,您走岔了。”
东菱给他指了指正确方向。
韩羡皮笑肉不笑扯动嘴角:“那还真是多谢你。”
东菱不敢承受他的谢意,直到他牵着马折身走远,她才敢直立回腰身。
随即忙过去看看苁笙有恙无恙。
不过,自然了,她没有把在这里意外碰见出外务的韩羡这件事告诉姑娘,因为在东菱看来,她更应该告诉另外一个人!
日落酉时之前伐木队伍满载而归。回程的路上,芷嫣将锦垫挪给东菱用,因为她看起来实在难受得紧。
众人先回到书院各自交付了腰牌。
芷嫣对苁笙更加亲密,看她的眼神都快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因为她觉得自己今天学到好多,果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地学习就是比在课堂上死记硬背更加通透。
小笙她们回到观英巷。
东菱对于骑马后臀部的摩擦疼痛,实在难以启齿,可小笙却让她不必煮饭,吃顺路回来买的吃食即可。
东菱苦笑道:“今日真是拖累姑娘了。”
小笙点点她的额头:“你非要跟来嘛。”
随后服侍姑娘洗漱更衣完毕,东菱连膏药都来不及涂抹,就先回国公府向主子回禀今日的“意外”。
韩誊刚刚下值,还没有换衣裳,初次闻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韩誊漆黑的眸子愈加幽深。
东菱胆战心惊道:“确确实实是五爷,他说是去勘验伐木现场,却,却站在树丛后……颇久。”
直到奴婢过去,他听到身后异样才转头看向自己。
虽然韩羡有公务在身,看起来确实有正当理由出现在伐木场。
可不管怎么说,时间、地点以及他的窥探,都太过诡异暧昧。
况且又是容貌昳丽且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与二房又向来不是十分和睦。
要说他因为二爷蓄意报复苁笙姑娘,好像也不是说不通。
不管怎样,警惕的铃声已经在东菱脑海里拉响了!
她得提醒二爷。
五爷好像……盯上姑娘了。
韩誊气笑了,咬了咬牙,心中气血翻涌。
没想到自己这位堂兄竟这般留意他的未婚妻,昨日才初次见面,今天就跟到伐木场!有本事怎么不直接来找他对质,对个女孩儿使阴谋诡计,他是不是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