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秒,乔羽昕又掉头回到了最初的角落里,瑟缩着,颤抖着。
致命的疼痛没能让路星凝在第一时间去关注病人的情况,只是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哈气,被牙尖钻破的地方血冒得越发汹涌,情急之下,路星凝只能拿舌尖轻舔制止。
藏在床底的乔羽昕高度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看见她将嘴巴落在流血的伤口处,一点点将疼痛吮吸到肚子里,最后才终于分出神寻找自己。
接下来,那个人该用长棍捅她出去了吧?
乔羽昕心里想着,身子不由地又往里面挪了点,双手抱紧膝盖,蜷缩成防御躲避的姿态。
谁知那人在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行动,而是整个身子向后撤了一步,用轻微颤抖和哽咽的鼻音对她说:“羽昕不要怕,姐姐离羽昕远一点好不好?”
乔羽昕有些猜不透她想干什么,防御的姿势依然保持着。
路星凝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哄出来的女孩又回到角落里,满眼抵触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背上的伤痕,眼眶猛地一酸,眸中有泪水滚了下来。
陌生的环境,未知的病人,从小到大从未受过的攻击……以至于让她仅有的那点坚强,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她不敢发出声,咬着唇,默默缓解着,眼泪顺脸颊两侧缓缓流下,蹭出些许痒意。
路星凝局促地低下头,用双手去擦拭,咸涩的液体不小心沾到伤口,加剧的疼痛感让她越发难过了,整个肩膀跟着抖,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躲在角落里的乔羽昕被她突如其来的哭泣弄懵了,卸下防备,好奇地盯着对方。
“路医生?没事儿吧?”忽然,门外传来乔母的声音。
乔羽昕顿时警惕心拉满,小身板拼命往床角挤,感受到脚步声的到来,她指尖钻进肉里,用强烈的疼痛感缓解着内心的恐惧。
最后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发出了声音:“滚,滚出去,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乔母被尖锐地呵斥声制止,没有再靠近。
而路星凝,也趁着这个空隙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回了她的话:“阿姨,没事。”
随后,她站起来,将手上的咬痕隐藏在身体一侧,缓缓转身。
虽然隐藏了情绪,但微微发红的眼眶还是被乔母察觉到了。
“没事吧?”她又关心地问了一遍。
路星凝摇头,嘴角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示意乔母出去说话。
随后二人出门,房间内重归平静,乔羽昕嵌进小臂上的指尖松开一些,有细微的血迹渗出,但是她感受不到疼。
*
路星凝与乔母简单交流一番后,又折回房间,将门从里面反锁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接近乔羽昕,而是到离她较远的位置,用示弱的语气小声询问:“羽昕,星星姐姐没有地方可以去,能在你房间多待一会吗?”
床底下的乔羽昕没有做任何回应,路星凝也知道对方不会回应自己,她环视四周,指了指落地窗前的一堆杂物:“我就坐那里,不乱动好不好?”
说完不等主人同意,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依着地毯坐下。
房间很大,也很乱,路星凝选的这个位置,一抬头,便能看到那副拥有乔羽昕签名的《笼中千鹤》挂画,画面描述的是一只手工折叠的千纸鹤,被关在笼子中,孤独地望着夜空里的星星。
路星凝不懂艺术,但是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心里还是诧异了一下。
一只手工折叠的千纸鹤,又不会真的飞走,为什么要把它关起来呢?
给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坠上枷锁,可偏偏这不合常理的设定,组合在画里又是那么地融洽,就好像那只人造纸鹤,它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命运。
笼子,夜空,星辰……
路星凝看着画中的一景一物,理不清头绪,索性从身侧抽过一张宣纸,将它拆分成方正的小纸片,对折翻转,没两下,一只手工形状的千纸鹤就已经有了模样。
她将它举起来,与画框里的千鹤进行对比,却还是看不出一点门道。
于是又拿起另外一张小纸片进行对折,就这样一只两只地折,试图用这种形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地毯上堆满了千纸鹤,路星凝裁的小纸片用完了,正要伸手去拿,隐约察觉到有人在关注她,她余光扫了一眼,撞上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她这里靠近的乔羽昕。
路星凝一颗心瞬时紧张起来,她屏住呼吸,状若无意地抽了一张宣纸进行拆分。
乔羽昕见对方没瞧见自己,盯着千鹤的目光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路星凝一边折,一边用余光观察,见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偏头,看了她一眼。
正好,乔羽昕也在偷瞟她,两个人视线撞上,吓得乔羽昕往后撤了一步。
路星凝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的千纸鹤。
乔羽昕看她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胆子变肥了一些,又战战兢兢往人身边凑。
她似乎对她身边的那些千纸鹤很有兴趣,路星凝察觉到了,于是等她再一次靠近的时候,恹恹道了声:“你喜欢就拿走吧。”
乔羽昕闻言往她脸上看了下,又看了看地上的千纸鹤,犹豫几秒,芊细修长的指尖伸过去,快速捡了一只过来。
路星凝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却没有要拆穿搭话的意思。
乔羽昕放松警惕,将捡来的纸鹤捧在手里观察了好久,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喉咙有微微的哑,含着一丝紧张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