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因为老娘,但见他一脸真挚,忍不住劝慰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也不用这样……”
“时间虽过,初心未改。”陈萍萍凝视着虚空,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太过久远的往事,情绪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他压下咳声,随后看向范闲,道:“至于雍容,她是我一手栽培,除了太重情义,没有什么大缺点……你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让她拘泥于一方后院蹉跎岁月吗?”
范闲本能否认道:“当然不会,我可是承诺过的。”
“那就是了。”昏暗的屋内,一方天光落在陈萍萍身上,他笑了笑,狭长的眼睛因此眯了起来,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他道:“未来的路,有你们两个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再好不过。”
范闲忍不住问道:“雍容她……过去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陈萍萍敛起笑容,轻叹道:“她的身世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能说的清楚的。”
范闲从他的话中依稀嗅到了什么腥风血雨,也默契地不再追问。
范闲走出昏暗的屋子,想到刚才那位怀揣赤诚之心的老人,不由有些忧心,但一眼看到陈雍容在外等候的背影,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噙了一丝笑意。
陈雍容本就在屋外守着,见范闲出来,立刻问道:“怎么样?没有人难为你吧?”
范闲看她担忧的样子,笑道:“挺好的,我和大家都认识了。”
陈雍容知道他报喜不报忧,道:“你也是第一次如此正式与他们见面,难免有人对你有意见,无需放在心上,毕竟身为提司,即便强行调动人手,八大处也不许反抗。”
“放心,我心宽着呢。”范闲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道:“你啊,怎么这么可爱。”
被范闲揉着脸的陈雍容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道:“可爱?这是什么意思?”
范闲笑眯眯地解释道:“就是值得被爱。”
庆国与北齐的谈判很快就正式开始,庆国既占大义,又占先机,自然是作风强势,北齐倒是能骂两句“不要脸”,但到底没有什么用处。
这谈判持续了一天,却在最后发生了转折,北齐一改态度,也变得强势起来,要求诸如释放肖恩、归还土地等等不说,最后更是直接离开了鸿胪寺。
只因为一件事——言冰云被抓了。
按理说言冰云前往北齐埋伏是绝密,除了鉴査院内部无人知晓,在北齐平安无事数月,偏偏这个时节被捕了,难免让人联想到他是被人出卖才会被捕。
而鉴査院的人员筛选又极为严密,即使有内奸也不会接触到这样绝密的消息,可言冰云就这样简简单单被北齐锦衣卫捕获了,这件事实在是疑云重重,令人想入非非。
一时间鉴査院内部人心惶惶。
陈萍萍与言若海说了言冰云被擒一事,言若海虽是严父,却也疼惜儿子,听闻这个消息不由有些失措。
陈雍容轻声道:“言伯父……”
言若海摇摇头,努力平静下来,道:“打下的土地决不能归还,肖恩这个祸害更不能放回北齐。这事冰云知道了也会这么做。”
“这事的决断权不在你那里,也不在我这里。”陈萍萍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道:“只有陛下。”
陈雍容想到那个深藏在鉴査院地牢深处的北齐间谍头目,不由有些担忧。
她自然是知道陈萍萍当初为了抓捕肖恩回来费尽了心血,如今要放人,即使是她也不不甘心。可她与言冰云一同长大,要她看着他等死,她也不能接受。
片刻之后,她沉声道:“我亲自去北齐将冰云带回来。”
陈萍萍看向他,眼神冷的像冰:“胡闹!北齐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去胡闹的?”
陈雍容只是坚定开口道:“区区锦衣卫,我不放在眼里。院长能千里奔袭擒肖恩,我亦能救回冰云。”
言若海不由看向她,长叹一声,道:“雍容……”
陈萍萍被她气笑了,道:“你还是一模一样的毛病!遇上身边的人的事情就静不下来——肖恩也非我一人之力擒回,北齐有苦荷这个大宗师在,再不济还有那些个狼桃、海棠朵朵之流,多人围攻,你带着冰云怎么回的来!”
陈雍容咬着牙不说话,神色却是不愿服输。
傍晚时,宫中传了旨意给鸿胪寺,除了交还土地之外,只要能换回言冰云,无论北齐提出条件都可以答应。
皇帝的心思这次倒是很好猜,言冰云是国战的功臣,若是不顾他的死活强硬谈判,难免会让其他忠于这个庞大帝国的人寒心。
接下来的谈判愈发激烈,唇枪舌战不说,两国官员甚至不惜大打出手,鸿胪寺内乱成一片,半日之后总算有了结果——领土不动,只是以肖恩与司理理换回言冰云,其中还赔付了一些银钱,对于如今强盛的庆国来说不值一提。
庆帝对这结果还算满意,下旨举行夜宴,犒劳鸿胪寺与礼部不说,还宴请了北齐使团与东夷使团,亦有展示强国风范,威慑东夷与北齐之意。
陈雍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萍萍和影子,不由开口问道:“这夜宴我也要去?”
陈萍萍微微颔首,道:“去吧。”
“为何?”陈雍容蹙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这个九品高手是有特权,不过因她是女子,一向极少露面,可这回却突然叫她去参加这样的宴席,还有他国人在场,实在是有些奇怪。
陈萍萍面不改色,只是抿了一口清茶,道:“是云之澜要求的,想必是知道了什么,才想看看你这个从他师父手下逃脱升天的九品高手究竟是何等人物吧。陛下也已经允了,你只管去就是了。”
庆帝约莫着也有让她去与云之澜争锋相对、宣扬国威的意思,陈雍容了然,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