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原本还以为她至少会惊讶一点，可没想到却只是一声“哦”，他坐直了身体看向陈雍容，道：“就这？”

陈雍容思索许久，答道：“以叶轻眉的才华，若是想找一个身负奇才的人共度余生也合理，陛下北伐魏国，将庆国的版图扩大到如今的边境，如今的北齐更是只能暂避锋芒，确实是不世之材，被她选中自然也不会让人意外。”

范闲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似乎确实也没说错。“这么说……倒是也合理。”

“而且……”陈雍容看向范闲，道：“比起这些事情，我更在意的是你。”

范闲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了？”

“陛下召你入宫，却没有答应你彻查二皇子和长公主走私的事情，还将你的提司腰牌丢进了水里。”陈雍容牵着他的手，生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范闲的手背，低声问道：“倘若只是君臣，你未必会难过，可如果是父子……”

范闲听到她的话，原本的低沉情绪逐渐消散，他长出一口气，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道：“朝堂是朝堂，家人是家人，我姓范，是范家的儿子，我是范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陈雍容看着他坚定的神情，道：“好。”

范闲思索片刻，还是问道：“雍容，你比我更熟悉李承泽，你对他和长公主走私有什么头绪吗？”

陈雍容摇摇头，道：“他虽然看着张扬，可是比谁都要谨慎小心，抱月楼一事如果真的成了，对他来说也不过受累些名声，无法伤筋动骨。”

范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后道：“我想找个由头将李承泽拉进这一滩浑水里，最好是能和走私攀扯上关系的……”

陈雍容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范闲的面前，道：“这个你应当用得上。”

范闲打开册子粗略浏览一番，不由攥紧了拳，他忍住恼怒，开口道：“竟然逼得人卖儿鬻女，这位戴公公不愧是宫里的老人……”

“这金姑娘性格刚烈，当初解决抱月楼的时候也出了不少力，如今虽然不在楼内做工，但是抱月楼的蔬果食材都由金家供给，我也是事后才从她这里知道监蔬司向菜农威逼索贿的事情。”

“这戴公公也是二皇子的人？”

陈雍容伸手帮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有关戴公公的情报道：“不算，只是宫内大小衙门供给娘娘们，为了吃穿用度更好些，娘娘们时常打赏，这事在宫中并不稀奇，这位戴公公便趁着这个时机靠上了淑贵妃。”

范闲听她说完，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他笑嘻嘻地说道：“我有些了解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册子，道：“还得是雍容，居然做得这么细致。”

陈雍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抱月楼内的每个人都做过详细的背景调查，免得再出现袁梦那样的情况。”说到这里，她看向范闲，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范闲见她这样，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倒是没有……”陈雍容看向范闲，道：“到底你才是鉴查院提司，而且在朝堂之上有明确的官员品级，我是想托你一件事……”

范闲想到册子上写的抱月楼相关的事情，立刻明白过来，道：“你是想说抱月楼中被迫沦为贱籍的女子？”

陈雍容郑重地点点头，道：“不仅如此，还有那些被用各种方式找来的贱籍女子，她们大都和我娘一样，被迫沦落风尘，即便离开青楼，也始终背负着‘贱籍’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范闲一怔，很快明白过来，道：“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给她们一份工作就已经足够，可是人不是只要吃饱喝足就可以的……”他思考许久，随后道：“我记得老王和我说过，鉴查院有一种招揽人手的方式，虽然不能算是正式官员，但也有不少福利，不如招揽她们也进入鉴查院如何？反正鉴查院时常经手这样伪造身份的事情，帮她们重新恢复户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他见陈雍容脸上多了一份狡黠的笑意，这才明白她是故意引导自己，范闲不由笑出了声，随后拱手道：“多亏有小陈大人提醒，在下受教。先有郡主的女子诗会吟诗作对、救济贫民，现在有小陈大人招揽女子入鉴查院为国奉献，我也得多多学习才行。”

陈雍容少见地直白显露出得意的神情，这次却似乎十分自豪，道：“海棠姑娘也好，婉儿也好，这些寻常的姑娘们也好，她们都没有世人想象中那样脆弱，即便没有九品高手的身手，也有九品高手的心力，你就放心吧。”

见她这样与有荣焉，范闲不由柔和了神情，道：“我当然放心了，在我那个世界，有很多厉害的女子，就是电视剧里面也有很多厉害的女孩子的。”范闲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有个很厉害的女间.谍，叫于什么……”

陈雍容见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不由有些好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明日你不是还要去接手一处吗？袁梦被我囚禁在鉴查院普通牢房内，你若是想要审问，随时都可以去，若是问出什么情报，之后应当能用得上。”

范闲先是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诶，一处我不太熟，雍容你有空闲吗？”

听他话里话外想要借用公务时间的意思，陈雍容笑眯眯地说道：“明天会有更合适的人选带你了解鉴查院一处的。”

范闲微微一愣，问道：“谁啊？”

他自然是想不到那人是自己的大舅子一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