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范闲出宫已经将近午时,手里还拿着一堆折子,都是历年的科举舞弊相关的文书。
陈雍容一进门就看到正在苦读的范闲,开口问道:“就你一个人?王启年呢?”
“我让他抄榜去了,抄完之后才能给礼部解围,重新放榜。”范闲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书,走到陈雍容身边,牵起她的手道:“放心,雍容你让老王告诉我的那些,我已经都知道了。原来他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呢。”
陈雍容见他面露苦色,伸手捋了捋范闲脸边垂下的碎发,道:“辛苦你了。”
范闲被她这样安慰,立刻笑嘻嘻地说道:“没事,我已经问过郭攸之了,目前算是有些眉目,就算做不到治本,但也能够治标,总比一成不变要好。”
陈雍容闻言一笑,戳了戳范闲的脸颊,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这些才是臣子本分。”
范闲也笑了起来,道:“就是,管他们天翻地覆,我们只问心无愧。”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道:“小范大人,有人在外面找您,是相府大公子。”
两人去鉴查院一处侧门一看,果然看到大宝正躲在石狮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院内的情况。
见范闲和陈雍容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大宝立刻兴冲冲地冲着两人挥手,道:“雍容!小闲闲!”
范闲见到他,笑道:“大宝,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大宝却并不回答,只是道:“你们出来嘛!出来嘛!”
见大宝这样,两人都走出鉴查院,大宝这才嘿嘿一笑,道:“爹说了,鉴查院是你们两个办差的地方,不能胡闹的。从门里出来就不是鉴查院啦。”
范闲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好奇地问道:“大宝,谁带你来的?”
大宝抬手指着不远处行礼的人,道:“袁!”
四人一同走在街上,陈雍容牵着大宝,道:“大宝,婉儿怎么没带你去抱月楼呀?我听说今日抱月楼做了新的茶饮呢。”
“本来要去的,可是婉儿的马车到的时候,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我,我就没有跟着一起去。”大宝舔了一口糖人,似乎有些委屈,又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说道:“婉儿说了,会把新的好吃的带回来!”
范闲笑着捏捏大宝的脸,道:“等之后休息的时候,咱们几个再一起出去玩,带上抱月楼的好吃的,你、我、雍容、郡主,还有……”
说到这个,大宝立刻来了兴趣,道:“还有小不点!”
范闲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的陈雍容,她笑道:“是说思辙。”
范闲赶紧道:“呃,他去不了,得多等一段时日。”
“哦……”大宝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道:“是不是得等小闲闲你和雍容大婚的时候啊?你们什么时候大婚呀!”
袁宏道提醒道:“四月十四,前不久刚送了请帖来,大公子忘了。”
“啊?那今天是什么时候呀?”
范闲笑道:“三月二十九。”
大宝看着远处,显然是在认真思考。“那就是还有……”
陈雍容见他认真思考许久也没有答案,便松开他的手,道:“大宝数数,不够用还有我的手指。”
范闲将大宝手中的糖人接过,大宝立刻笑嘻嘻地数了起来,连陈雍容的也一起算上,终于得到答案:“十五天!”
“对啦。”范闲将糖人还给大宝,道:“到时候世伯带着郡主和大宝一起来!”
“那不行,爹说了,我和婉儿还要给雍容送嫁呢。”大宝拍拍胸口,道:“我是哥哥!要照顾和保护好你们!”
陈雍容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大宝还是个孩子呢。”
站在两人中间的大宝来回看了看,认真地说道:“雍容和小闲闲也是孩子啊。”
陈雍容和范闲相视一笑,袁宏道不免有些感慨,道:“大公子和郡主都十分信赖二位啊……”
范闲笑着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嘛,郡主和大宝有空闲就常来范府玩,不然若若一个人也时常觉得无趣。”
“如此甚好。”
眼看着到了路口,袁宏道借口有事要办,率先离开,这才由范闲和陈雍容带着大宝回林府。
林相见两人一同进来,道:“你们两个今日倒是都有空闲,平时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当值的。”
陈雍容躬身行礼道:“往日公务繁忙,礼数不周,请父亲大人见谅。”
林相摆摆手,觑了一眼范闲,道:“勤奋些总比这鉴查院的提司成日里偷懒要强。”
范闲嘿嘿一笑,道:“侄儿这不是被急旨召入宫中调查往年科举舞弊的案子了吗,雍容怕我不知道外面的风声,所以一直在院内等我,我们两个索性就一起来了,我可没有偷奸耍滑。”
林相哼了一声,让两人坐下,随后对范闲道:“你想好怎么查了吗?”不等范闲说话,林相接着说道:“查哪个都得罪人,不如直接从我这里查起,往年榜单我也确实曾经往里面塞过人,我给你几个人应付陛下的差事……”
范闲不以为意,道:“我得罪的人还少吗?赖御史被我拒之门外、又被陛下免官回乡,都察院的御史们都认为是我故意挑拨,对我记恨不已,二皇子就更不用说了,他手底下的那个谢必安恨我恨得牙痒痒呢。”
林相见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悦地提醒道:“做官太过悍勇不是什好事,你若是不信,问问雍容,她比你更清楚京都之险。”
范闲知道他是说之前长公主有意透露陈雍容消息给东夷的事情,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想到那些寒窗苦读多年、只为改变命运的人,悍勇一次又有何妨?”
林相有些好笑,反问道:“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曾经是啊。”范闲说完又笑着开口道:“说不定上辈子侄儿也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只为一朝鱼跃龙门啊。”
林相嗤笑一声,指着他道:“一天到晚不是梦中之事就是前生之事,字写得不怎么样,穷酸腐儒的气味儿倒是挺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