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那把匕首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血冻凝固在掌心。
痛楚麻木了他的神经,现在的江修临分不清什么是冷,什么是疼,只知道不能停在这里。
血要继续流,他也要继续走。
要赶在身体彻底被生血灼食侵蚀前找到援军。
好一会儿,江修临才撑起身子,缓缓爬到了倒地的马儿身旁。
它已经累断了气,身躯还是热的,只是眼睛已经闭上了。
连续七个时辰未进食休憩,寻常的马早就一命呜呼了。
江修临复杂地看着它紧闭的眼皮,动了动唇,哽咽着说道:“……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了一句:“对不起……”
片刻后,江修临张嘴,逼迫自己喝干了它的血。
喝完后,他脸色终于好了很多,于是继续上路,继续拿刀割开皮肉,寻着记忆里偷看来的妙青娘手上那份地图的路线走去。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但大地被茫茫白雪覆盖,宛如点了明灯。
江修临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走着,脚底板的皮肉被磨烂,血色脚印踩了一路。
他快要神志不清了,内外的折磨挤压着他的肉/体,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煎熬。
身上已经没有了可以再下刀的地方,血流的越来越少。
江修临一阵焦灼,于是他抬手,在手腕处狠狠划了一刀!
顿时,血喷了出来。
他咬紧了牙关,嘴唇不停颤抖,一边捏着不小心割的太大的伤口,控制着血不浪费,一边行尸走肉般固执地往前行进。
……
妙青娘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心里希冀着能看到万辞的身影。
毕竟,他们这一路,没听说李远将军返朝的事。
也就是说,侯爷兴许带着人反将了他们一军,大获全胜也说不定。
只有妙青娘跟古仪,路上一直沉默不语。
假如侯爷真的胜了李远,也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抵达此地。
还有,那个江修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京城到处都找不到人,妙青娘急的几天没吃下饭,心里一直盘算着到时候怎么跟侯爷交代。
印文宣坐在马车上,时不时就要叹上两口气。
他是被抓来的,此行几乎搬空了他药堂的所有药材,妙青娘全然不顾他是否愿意,只记得万辞说的,来的时候带上印文宣。
哪怕是绑也要绑过来,连同他铺子里的药材。
于是他还没睡醒,就被一群突然闯入的人给绑进了这辆马车里,一同前往边关之地支援敬安侯。
最前方的古仪拉着缰绳,眉头紧锁。
他只想赶紧找到侯爷。
希望她一切顺利安好。
他眺望向侧方茫茫雪地,到处都是泛着暗色的白光一片。
如此明亮的夜色正适合夜晚赶路。
恰逢这时,江修临看到了远处移动的一排黑色人马,他浑浊昏暗的眼眸忽然就有了光亮。
原本气若游丝的神志一下子就有了清晰的方向标。
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清了前路之人是谁,只是现在,江修临来不及过多思考,只要有人能注意到他,顺着他来时的路过去,侯爷就有救了。
他拼命跑起来,可虚弱的身躯根本就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作,没跑两步就摔下来。
疼,痛到心尖都在颤。
一呼一吸都仿佛在经历凌迟之刑。
江修临艰难吸气,他很想哭,可眼泪却流不出来。
真的好疼,身上皮肉炸开,他的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
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在这生不如死的折磨中耗尽心力忍受。
要站起来啊……
他对自己说,侯爷还等着人救命呢。
试了几次,双腿像是废了一样,没有了知觉。
江修临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没用。
身后的血痕清晰明显,但从远处看却几乎瞧不见。
眼见着队伍越发走远,江修临再次看向了手里的刀,咬紧了下唇,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
……
走着走着,古仪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他朝着侧方的那块黑点看去。
漫山遍野的雪,苍白一片,唯独那一小块颜色发沉发暗,且在不断扩散范围。
他眯了眯眼,怎么觉得,像是个人?
这个念头一出,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好奇心驱使下,古仪驾着马,离开车队往那片区域走近。
前行的队伍不得不因为他这个举措而停下。
妙青娘皱了皱眉,不明白古仪忽然是怎么了,他们要急着赶路,现在马儿也该休息好了,接下来应是快马加鞭冲过去找侯爷才对。
只见朝着侧方走去的古仪忽的顿了顿,随即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疯了似的冲到了那块发黑发红的雪域里。
妙青娘一见,似是觉出什么,于是她吩咐好手下原地待命,自己则是也驾着马,朝着古仪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