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常晚晴还未回话,便听孟拂寒唤她。视线轻抬,再一次撞向了那双莫测的眸。
“昨夜的话,郡主想好了吗?”
什么话?
“……没有!”
常晚晴忽地反应过来,呼吸一滞,好像又回到了昨夜透着暖黄火光的车厢内,马尾甩在车辕上,鼻息呼哧呼哧地响。
抵住后腰很有些冷硬的木案亦被染上了暖光,男人望向她,是与现在同样的,让她看不清的神色。
“嫁给我,”他的声音好似回荡在耳畔:“我帮你报复他。”
……
那样荒唐的话语说一次便得了,怎还能在钱老面前若无其事地提起!
脸皮是城墙做的不成?
“什么话?”钱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夫今晨听了几句,郡主可是在说退婚之事?孟家小儿不知好歹要退婚,可是说了些什么?怕都是些胡言乱语,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他也算看着常晚晴长大,自认算个亲近的长辈,自然带上了几分哄娃儿的语气。
常晚晴攥紧了手心的帕子,“确实是些胡言乱语,钱老放心,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她扫了孟拂寒一眼,转过头去。
“郡主不必多思,”孟拂寒却道:“在下只是想求一个答复。”
“倒也是,你是孟家人,问个答复也好。”
钱明叹了口气:“郡主可有与皇后娘娘讲明心意?老夫冒昧问一句,这婚事郡主是怎么想的?”
“这婚自然要退!”
常晚晴斩钉截铁,飞快地看了孟拂寒一眼:“只是婚事历来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长辈做主,我又能给出什么答复。”
钱老拊掌:“是这个理。但郡主安心,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都珍视郡主,定不会让郡主委屈。”
孟拂寒淡淡看向她:“郡主自己的心意当然也要紧。”
钱老点头,很是肯定这般说法。
常晚晴咬紧牙关,“我的心意,便是天下所有姓孟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离我远一些。”
孟拂寒岿然不动,好像他并不在其中。
“至于那些疯话,本郡主可以当做从未听过,孟大人也不必再提了,”常晚晴瞥他一眼:“本郡主不与疯子计较。”
男人面色不动,半点没被她的话影响:“疯话或许亦有真言,郡主自可再做考量。”
钱老看着气氛微微有些凝重的二人,这才想起两人先前早有龃龉。毕竟是小辈的事,此前未曾想起也罢,这会儿想起来了,孟拂寒又是孟家人,只怕郡主迁怒,他赶忙摆手:“郡主可是在等太子殿下?殿下应当要回来了,老夫与拂寒还有公事,先走了。”
常晚晴亲眼瞧着二人离去,这才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玉澜忧道:“郡主因何而气?”
常晚晴握紧了茶杯。
“气我到底还是太正常。”
她一字一句:“理解不了疯子的想法。”
-
“真不够意思,”大公主进了殿中,声音由远及近:“阿晴,我平日是怎么对你的?什么都第一时间叫上你,你倒好,这样的热闹我竟刚才知晓。”
岑嘉容张扬惯了,不管此刻是否在东宫,直直闯进来,“阿晴,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姐?”
常晚晴抬头,“有的有的,本想叫你的,可惜你家驸马太凶,我怕挨训。”
提到驸马,岑嘉容悻悻坐下,没了兴致:“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还是与我讲讲昨日之事,细细说,一点儿也别漏!”
入了秋,风带上了凉气。常晚晴没坐多久便进了内室,太子迟迟未归,倒是等到了忍不住来凑热闹的大公主。
她托着脸:“没什么好说的,你看过那么多话本,那么多出戏,怕是都看腻了这样的戏码,说出来徒惹烦心罢了。”
“也对,”岑嘉容唤来人,将桌上摆上爱用的茶点:“不用听我知晓这等人能吐出什么话来。不是‘我对她不是真心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便是‘你既然不信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最后还要加上一句‘还要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常晚晴直起身子,眸中闪了闪,满是敬佩:“阿姐,这般预测的功夫,真乃神人也。”
岑嘉容笑她:“平日让你与我多看看戏,你嫌咿咿呀呀的听得犯困,这下好了吧,自个儿遇上了。”
常晚晴继续托着脸,塌下腰,没什么仪态地歪在姐姐面前。
“怎么了?”
岑嘉容瞧她:“因什么烦心,说来听听。”
“倒也不是烦心,”常晚晴皱眉,罕见犹豫了下,才道:“说来有些……”
她看向岑嘉容,精致漂亮的眸中潋滟着水光,眨了眨眼。
“阿姐看了那么多话本,如果话本中……你最最讨厌的人,突然有一天和你求亲了。”
她诚心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报复吧。”
岑嘉容猜测:“看讨厌的程度吧,如果真的很厌恶,恨不得啖其血肉的程度,那将人娶回家狠狠折磨……”
“他敢!”
常晚晴愤而拍桌,“好大的胆子!”
岑嘉容挑眉,隐隐察觉不对。
“有谁与你……?”
“自然不是!”常晚晴否认:“一个朋友。”
岑嘉容不置可否,将糕点推了推,更凑近了些。
细问道:“最讨厌的人,具体有多讨厌?”
常晚晴不疑有他:“自然是如同宿敌,死对头一般,怎么看都不顺眼,历来水火不容,见面先讽的。”
岑嘉容手中的糕点“啪”地掉在桌上,碎了一桌的屑。
“——孟拂寒跟你求亲了?!”
常晚晴猛地起身,手忙脚乱捂住她的唇。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