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一如昨日所说,圣上还未老。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日益势大,威胁到他的皇位。
她的身份便决定了除了嫁入皇家,与太子亲上加亲,便无可能高嫁结亲。
所以她才择了读书功夫都平平的孟承望。
虽说如此,他在京中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里算是不错的了,父为从二品尚书,母族陈家有一个入宫但并不太受宠的陈贵嫔,膝下八皇子比她还小一岁,在众皇子中算不得起眼的。
他不一定会有很高的功名,但也能享一生富贵。更何况,若有这样一桩姻亲,八皇子与太子联系必然紧密几分,对表哥总是有益无害。
常晚晴的笑意敛于长睫,唇畔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弧度。
“那我若不从京都勋贵中选,”她带着几分挑衅似的,“只寻一个读书上进,合我心意的如玉郎君,叫他入赘。万事都能听我的,总不比要嫁入府中受罪的强?”
“上位者多疑。”
孟拂寒转过视线,没去看她那微扬的眉眼:“国公府尔敢留后。”
一刹那的安静。
茶杯被重重地放在桌面,溅出几分水花来。
“……你说话、真是有些太……”
常晚晴睁大双眼,很难再去界定他的言语。和那些心悦于他的女子不同,常晚晴一早便知道他那副清冷如玉的模样都是伪装,实则是一把打磨过千万遍,出鞘寒光都能伤到人的利刃。
如今在她面前,竟连遮掩都不做了,寒刃出鞘,透出冷冷锐意。
许是觉得在她面前多做伪装也并无意义。
她站起身来,饶是自己早先也明白,却被一外人冷冰冰地点破——越国公府的富贵,她如今的恩宠,都基于她兄长早亡,父亲年迈。无论陛下还是太子,似乎都没有什么防备的必要——这样的感觉并不太好受。
常晚晴背过身去,捡起块石头掷入水中,发出一声轻响:“那你既知我国公府如此,你还要娶我?”
“无论是否能与郡主成婚,在下都是太子的人,”他目光倒是坦荡,落在女子背影之上,“既无姻亲再为太子加码,引得圣上猜忌,又可为郡主出气。在下觉得郡主应当不亏。”
“至于……”
他打开茶盖,修长的指尖在茶碗边轻轻摩挲:“我年岁不小,也需要一个妻子。与其听从家中安排,不如早早寻一个绝对不会喜欢我的人成亲,婚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好。”
常晚晴倒是知晓他父母早亡,如今的孟家老爷夫人乃是他的叔父叔母,且有孟承望在,只怕家中为他说的亲事他也不喜。
这才会主动与她提亲。
只是……
常晚晴转身:“绝对不会喜欢你……为什么?”
寻常男子不都想要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么?
“图个省心,”孟拂寒抬眸,与她对上视线,半晌,眼中泛起玩味,忽而道:“难不成……?”
“你做梦!”
“那你怕什么。”
孟拂寒声音很淡,笑意浅浅。
“我才不会怕,谁会喜欢上你!很好。”她重复:“很好,你图省心,我也一样。日后你我各过各的逍遥日子,不论风月。”
“那郡主这是答应了?”
“……你想得美。”
常晚晴一口气说完,总觉得自己答应得有些太过轻易,虽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
她抬了抬下巴,指着水面:“会打水漂么?你若能连打九个,不多不少正好九个,我就嫁给你。”
说不上很难,但也绝对说不上简单的挑战,带着些少女心性的随意与洒脱,又有几分小小的刁难。
见男人看过来,她长眉一挑:“你怕了?”
孟拂寒轻啜口茶水,站起身来。
溪水边有不少石片,他躬身挑选几片,放到常晚晴手上。
常晚晴声音透着些许傲气,像宽恕似的:“你若觉得太难,我也可以放宽些,多给你几次机会。”
石片上还带着溪水的凉。
放在手心沉甸甸的,常晚晴递给他几片,却听他道:“两个就够了。”
“那你寻这么多……”
“给你玩的。”
孟拂寒从她手中抽走一片,指尖轻触过掌心,微凉潮湿的水渍停留在指尖,一瞬时的温软如风拂过,不留痕迹。
他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溪水,掂了掂手中的石片,扔出一块。
常晚晴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见石片在水上打出了几圈涟漪,像是试好了手感,孟拂寒并未多言,再次扔出。
一、二、三……八、九。
石片沉入水面,再无踪影。
常晚晴捧着石片,听着水花声渐弱。隐约中,好像觉得这样一幕,她从前似乎见过。
满目青山,流水潺潺。
孟拂寒站在她身侧,微微垂首,沉声道:“九个。”
“我看到了,”常晚晴将石片都塞入他怀里,语气罕见地轻缓迟疑,眉心微蹙:“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