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常晚晴皱眉,将兵书推远了些,好似什么洪水猛兽般:“我知道你听得懂。”
“刀剑无眼,谁也不能免俗。无论是将还是兵,战神还是平头百姓,战火之下,该死还是会死。”
孟拂寒没有避讳这个“死”字,他也是头回说这样多的话,都是与她。
“若那些倾慕于你的姑娘们知晓你私底下竟是这般脾性,只怕会当场哭晕过去,”常晚晴轻哼一声:“好在我心善,你若能赔礼道歉,我便不告诉岑嘉年她们。”
“……与七殿下有什么关系?”
孟拂寒声音略有迟疑,似是不解。
常晚晴看着车帘之前他的背影:“你不知道吗?……不过你已经与我定亲了,日后成婚便是和离另娶也娶不到公主,没有哪个公主会下嫁给二婚的男人的。”
她想到什么,语气轻快几分:“放心,你若战死,我绝不改嫁……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再嫁人,到时候依阿姐所说的,养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倌……”
马车忽然停下。
常晚晴差点没坐稳,正欲蹙眉斥他,便听孟拂寒语气寒凉,带着几分气急反笑的意味。
“郡主似乎坦诚得有些过头了。”
他道:“在下这会儿好像还活着,郡主想象的时候,莫要笑出声。”
常晚晴捂住嘴,下意识回应:“……我没笑出声啊?”
……
她忽地反应过来,松开手恶声道:“孟拂寒,你真是活该被讨厌!”
都怪他,害她的心跳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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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靳姑姑缓步走近皇后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皇后原蹙眉倚靠在榻上,闻言睁开双眼,“……当真?”
“做不得假,多少人都看着呢,”靳姑姑声音带着喜意:“这才隔了多久,回来便如从前活泼可爱的小郡主一般模样了,虽说还有些病气,但没那么恹恹的没精神。”
皇后净过口,擦拭着指尖,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丝帕上点了点。
“这就好了?”她面带疑色:“那么多太医都没医好,说是什么心病的……他就给带出去一趟,就好了?”
“可不吗,回宫一路两人都走在一起,郡主说一句那小孟大人就应一声,寻常可没见过小孟大人说这么多话。”
靳姑姑笑道:“待郡主应当是不错的。”
皇后揉了揉眉心,“只是不错哪里够?我们阿晴没受过委屈,他……”
“小孟大人近来的态度,娘娘也看在眼里,”靳姑姑柔声宽慰:“年轻人有他们的路要走,娘娘心疼郡主,但郡主也有自个儿的选择,娘娘少思虑,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常皇后叹了声:“阿翎去得早,又是那样惨死,阿晴害怕也是正常。这么多年我对她总是心有亏欠,若非为了……大胤江山,阿翎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去了。”
常晚晴亲眼目睹三皇子在眼前死去,又是她最害怕的东西擦肩而过,小小年纪的姑娘心里压着事儿无法安眠,她怎么不心疼。
“他带阿晴去了何处,怎么就好了?”常皇后问道:“依你这样说,他倒还有几分用心。璋儿与我说过几回,说他沉稳踏实……”
靳姑姑犹豫一瞬,“小孟大人将郡主带去了靶场。”
“靶场?!”
常皇后一拍桌:“他是硬生生给我家阿晴吓好的吗?不成,这样不成,我就说武将太冷太硬,哪里懂得姑娘家想要什么——”
她声音一顿,道:“宋家公子是不是入京了?”
靳姑姑思索:“是了,此刻应当在东宫。早晨还来问过想见一见郡主,只是娘娘说郡主养病,给挡回去了。”
“既然阿晴好了许多,那就让他见见,我记得璋儿说过他是个妥帖心细的,”常皇后闭上双眼,缓缓靠在榻上:“眼睛里不能只看见一个人……从前的孟二是这样,他们孟家那般,我实在不放心。还是宋家这样知根知底的好。”
靳姑姑笑着应声:“娘娘为郡主思虑周全,怪不得郡主最喜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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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宫道上,二人与红墙绿瓦作伴。
“雪团和红珠怎么都那么听你话,”常晚晴有些不悦:“他们最初和我都没那么亲近。”
常晚晴对此不大满意。
“大多数人对我都很亲近,是它们太笨了,不知晓亲近主人么?”
脚步拐过弯,朝景福殿走。
孟拂寒道:“正好我与人不亲近,与郡主倒是互补。”
常晚晴微微错愕:“这算什么互补,太牵强了吧。”
孟拂寒将她送到了景福殿。
她拂袖进殿,站在门口,回头看他:“来都来了,若是不请你进去喝杯茶,是不是又要被说骄纵无礼?”
孟拂寒还未回答,便见玉澜过来,欢喜道:“姑娘回来啦!”
常晚晴看过去,先还不知她在高兴什么,直到目光落在庭院中那紫藤花架下的人影上,她双眼一亮,骤然上扬了唇角。
孟拂寒亲眼见她如一阵风般,原先的病弱瞬时消散。少女欢喜得像是春日飞舞的蝶,翩翩朝欢喜的鲜花而去。
来人朝她伸开手。
“阿缙哥哥!”
常晚晴拥了上去,将人扑了个满怀,满心满眼都是喜意:“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