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承民并没有归家。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原因无非一个，不想离婚，所以暂时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京虞去了学校。

她今年高三，笔耕不辍的年级。

只不过这一年并不好过。

为了并进一个复读班，年级主任拆了期末考平均分最低的一个班，刚好就是他们班。

由四十五个人组成的班级瞬间四分五裂，分散到其他十几个班级。

京虞被迫和好朋友分开，由原先的文科十二班转到十四班。

来到陌生班级，京虞感受到了那股不冷不淡的排斥，她每天上课下课都窝缩着自己一个人，两耳不闻不问。

宿舍也被分了。

晚上洗澡时，京虞总是等她们先洗完，自己才洗。

每晚，周沈都会给她报平安。

这晚，京虞缩在被窝里，听着床下女生悉悉梭梭的说话声，划开周沈的消息。

[阿姨一切都好。]

京虞放下心来，她握紧手机，开始习惯性关心、巴结、讨好周沈：

[那你也好吗？]

[也好。]他回。

隔了几秒，他出乎意料地反问她：[你呢？]

不知是出于客套还是随口一问。

京虞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到了山穷水尽处。

[我很好。学校多了好多好吃的，你喜欢吃甜的吗？酸的呢？我带点好吃的回去，对了，学校附近做大促销活动，衬衫打折，我看有男款，买了两件。]

爱人者，人恒爱之。

京虞在文章中看到这句话，不知怎地，总觉此事要躬行。

可对方并没有回她。

貌似被她的热情唬住了。

京虞眨眨眼，又摸了摸柔软的脸颊，没觉得自己有多么胆大猖狂，她盯着手机反复切换界面，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一个回复。

睡了？

京虞捉摸不定。

正当她准备收手机时，周沈回复她了——

[我，看起来，很穷？]

—

星期五下午，京虞一边听班主任在台上讲解着各种注意事项，一边快速收拾东西。

等到班主任一声粗旷的放行，她就迫不及待往外奔。

市里离镇上，坐面包车大概三十几分钟的距离。

京虞回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找周沈。

她知道他遇到了麻烦。

热闹的人群，将一块土地围得水泄不通，京虞勉强挤进去，听镇上那家爱说闲话的大爷拿着把破蒲扇破口大骂。

“我家鸡总共就二十几只，你个王八蛋吃了十几只！”

陈大爷指着周沈的鼻子骂：“除了你还能是谁干的！你个混账东西！”

周沈站在光的切割处，他处阳面，微低头，侧脸轮廓照出一条清晰的利线来。

他并不慌张，淡定反问：“我为什么要偷你家鸡？我一根正苗红好青年，偷你家鸡干嘛？”

他说这话时，京虞不声不响站到他身边，像是给他撑腰。

同时拉住不知道为什么也在这里的弟弟宋妄。

周沈偏头看京虞一眼。

少女皮肤白皙，眼神却很坚定，他短暂地多看了两秒。

“那还不是因为我说你妈是……”陈大爷到口的话及时打住。

“是什么？”周沈回头，眼神尖锐。

小镇的人都知道的谣言——周沈的母亲在做鸡。

这样刻薄的话是从一个老头这传出的。

陈大爷避开周沈的眼神，显得有些心虚，他看了一眼围圈的观众，突然眼睛一亮，把京虞拉出来。

“来，京丫头，你是个说实话的好孩子，告诉爷爷，你是不是看见周沈偷鸡了？”

小镇的另外一条谣言——周沈骚.扰京虞。

镇上人都以为两个孩子水火不容，陈大爷也这样认为，可京虞挣脱掉陈大爷的手，回答得义正严辞：

“周沈是个好人，他品行端正，善良大方，完全不可能做这种事的，陈大爷，您可别冤枉好人了。”

听到这话，陈大爷差点被气倒。

周沈不置一词。

只是好人这两个字从京虞嘴里说出，真让他有点愧疚感。

“你撒谎！”

陈大爷又转战京虞的弟弟：“来，你说，好孩子，我记得那天你还跟你妈在一起，是不是看见周沈偷鸡了？”

宋妄原本站在他姐身后，现在被陈大爷推出来示众，他嘴巴张了张，紧张地很：“我想吃糖。”

陈大爷眼看有希望，连忙哄着他：“好，你只要实话实说，爷爷给你买糖吃。”

“好！”

宋妄眼睛亮了一下，乐呵答应，嘴里正要说一个“是”字……

这时，京虞的巴掌突然落下来，不偏不倚打在他半张的嘴上！

宋妄傻了。

京虞急急盯着宋妄，目光变寒：“你看见了？”

宋妄两边眼泪直刷刷流下来，委屈地直摇头：“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他就自己跑到一边呜呜呜的哭起来。

京虞抬头，目光投向陈大爷：“您用糖的办法哄骗涉世未深、说话还不知轻重的小孩，不厚道。”

陈大爷真是被这一男一女气疯了，他指着两人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猛地甩手：“算我倒霉！”

事情就算这么告一段落，周围的人群觉得没意思，便三三两两的退了。

京虞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才低头，从身后拿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刚才打宋妄，用的就是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