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苏家为护苏公子被挟持,只要公子放我回去,我日后定会挟恩嫁入苏家,届时任凭公子差遣。”
林晚音盯着男子的脸,昏黄的烛光下虽看不太清晰,却还是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松动。
“公子即使杀了我,杀了苏修言,苏家的产业也还是苏家的,苏家还会有下一任家主,如此只能让苏家慌乱一时。留下我,能为公子做更多。”
言毕,她看着男子良久。
温热的血珠趟过她冰冷的颈脖,传来丝丝痒意,男子眼下一沉,收回利剑。
“我如何信你。”他俯下身,重新单膝蹲下在她身前,指尖抚上她的伤口拭去血珠,血液拖拽间在她颈上留下一抹红。
她心下排斥男子的触碰,连忙低头向后躲避,却被男子一手扼住喉咙,下巴被他用拇指抵住,被迫抬头对视。
伤口的疼痛于轻微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憋得她的眼尾和脸颊都微微泛红,手脚被捆绑着无法动弹,只能用力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看着男子那模糊的轮廓,一字一句从喉间艰难挤出来:“任凭公子决断。”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蓦然放开扼住林晚音的手。
只见他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了擦双手,随之将帕子扔在林晚音身上。
林晚音正从窒息中缓过来,挨着草垛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思忖着下一步又该如何。
她从不想把命寄托到别人身上,可命运倒像是让她别无选择。
一是寄托到苏修言身上,祈求上天他会把自己救出去;二是寄托到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祈求自己能够说服他留自己一命。
但此时祈求上天更像是无用之功。
她眼中的泪光不知是咳嗽咳出来的,还是思及自己处境悲切而泛起来的,她只在余光中看见男子在烛光下又持剑向她刺来,剑身映着烛光灼了她的眼。
子时已至了吗?
她认命般闭起双眼,泪从眼尾滑落。
剑从林晚音闭上的双眼前划过,她听见有利刃破空声,却未感受到血溅出来的痛苦。
她只觉双手一松,睁开双眼,见男子持剑又挑断了捆着她双脚的麻绳。
叮——
剑被他随手扔在脚边。
“吃了它。”
男子将一个小瓷瓶扔在她身上,瓷瓶正正好躺在他方才扔下的手帕上。
林晚音不敢多言,全然不顾双手被捆得麻木,拿起帕子和瓷瓶便拔下瓶塞倒出里边的药丸。
瓷瓶中只有一颗药丸,药丸的模样再平常不过。
黑漆漆的、圆滚滚的指甲盖大小,一股浓烈的药材味道,此刻正沾着她手上的尘沙。
男子撇了一眼暗卫,暗卫心下了然,麻溜朝她扔了一个水囊。
她脸上犹挂着泪,鬓发散乱钗环半落,裙袄上绣着的点点梨花染上尘土,一如她如今的境地——生死只在那人的一念之间,即使被碾进尘土里,也得伏地攀着一线生机,只求此时能够活下去。
林晚音拈起那颗药丸,缓缓将药丸往自己口中送去,微红的双眸盯着站在她身前那男子,药丸混着泥沙似是哽在她干涸的喉咙里,她眉头微皱,死死攥着帕子,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吞了下去。
喉间生疼,再开口时已是声音沙哑:“如此,公子可愿信我一回?”
烛光跳跃,映得男子脸面半明半暗,神色意味不明。
他沉沉的看着林晚音许久,突然戏谑地笑了出来,转身望向门外,天空上正挂着一轮圆月。
“走吧。”
林晚音怔了,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她感觉心脏似乎重新跳动了起来,连苍白的唇也不经意间扯出一抹笑意。她颤着双腿缓缓站起身,麻痹的感觉从小腿蔓延上来,令她几欲瘫下,双腿像不是她自己的。她咬着唇,感受着血液流淌过关节,血管每跳动一下,恢复一些知觉,她便更觉得寒冷。
“晚音谢过公子。”
她垂下头神色晦暗,声音暗哑,看似乖巧地给面前的男子屈膝行礼。
“每月十五,我会差人传信于你,你便可寻我讨解药。”
“是,晚音谨记于心。”
她盯着男子的影子缓缓起身,脚步虚浮朝门外走去。
就这样逃出来了?以预支自己的未来为代价。
匍匐在地宛如蝼蚁一般,甘愿沦为棋子,只为苟活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