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草棚下。
几个小娃喝下粥恢复些许力气,还是不敢靠近大鬲,只在棚下张望着,眼睛都不曾眨,大约是盼着能有些剩下的,好再分几口。
“要不剩下的给孩子吧?”林晚音道。
苏修言愣了一瞬,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在与自己说话,又瞧了眼棚下那几个张望着的娃娃,嗯了一声以示答应。
“那便劳烦苏公子将他们唤过来吧。”林晚音低头数着桌上有几碗粥。
身旁人挑了挑眉,看她一眼,只瞥见一头的乌发,额间些许碎发随微风抚在脸庞,更衬得她肤白。
她是在吩咐他去做事?
挺好。
林晚音未听见苏修言答话,转过头想与他再说道说道,顺带数数有几个孩子,谁知就撞上了他一双凤眸噙着笑意,正看着自己。
不等她开口,只一瞬,眼前那人转过身朝几个孩子招招手。
眼尖的孩子瞧见了,忙不迭叫上别的孩子,约莫有四五个成一团,碎步跑到木板前,都一股脑齐齐盯着上边的菜粥,却也只是盯着一动不动。
瞧着他们即使饿得慌,可却都乖巧听话,像在静静等着发号施令。
林晚音鼻尖发酸,浅吸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声音略有些闷闷的:“只一人一碗,不许多拿。”
小孩们听她发话了,才争先恐后伸手去取自己早早就看中的菜粥,有的抢得快,到手了也不赶着喝,只如珍似宝捧在手心缓缓向棚子走去,唯恐一个不稳将瓦碗摔在地上。
林晚音见前几个小孩都拿完走了,有个小女娃还直直站在一旁,瞧着有些眼熟,不禁问道:“还有呢,怎的不拿?”
小女娃听林晚音开口,才取过菜粥,学着之前那妇人的模样隔着木板对她微鞠一躬。
她这才想起是方才当场便将菜粥喝下的那个小女娃。
转过身前的木板,她俯下身子蹲在小女娃的身旁:“是你啊?”
谁知小女娃颇为警醒,下意识觉得林晚音要抢自己的吃食,忙轻轻抿了一口粥才点点头。
她心头一酸,眼圈不自觉也有些湿润,只勉强笑道:“别怕,我不吃你的。”
见小女娃虽护食,却不像起先那般一口饮尽,只细细抿一口,自以为她是方才没有尝出味,本想问好不好喝,又住了嘴。
人都饿了多日,哪能尝出味呢?
喉间一哽,她又问:“还饿吗?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点点头,又考虑到一人只能拿一碗,忙将头又摇一摇。
许是方才的一口引出馋虫,此时她也不急着答话,低下头抿了一口菜粥,咂咂嘴细细回味着,才奶声奶气说:“我叫二丫。”
“二丫?”苏修言也跟着俯在林晚音身旁,忽地问一句。
二丫点点头,又道:“粥,留着给娘亲的小宝。”
一蹲一俯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林晚音追问道:“小宝在哪呢?可以唤他来拿的。”
二丫指指肚子,道:“小宝在娘亲这里。”
两人皆是心头一紧,方才并未见那妇人显怀啊?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那妇人问能否再给一碗。
林晚音心中一时愧疚万分,细细喘着气,又闭了闭眼,只恐二丫跑了,强撑着笑意柔声道:“上头还剩一些的,这碗你可以自己喝,我跟你一同再拿给小宝好吗?”
言毕,她不动声色看了俯在身侧的苏修言一眼。
苏修言会意,直起身子略略挡住二丫喝粥的模样,免得被棚子里的人瞧见。
在有人施以援手的困境中,最忌讳的便是出现特殊。
许多人在相同的境遇中,一旦得知别人过得与自己不同,就会滋生出各种嫉恨。
到底还是个孩子,饿极了的时候是忍不住的,此话一出,她仰头便将碗中菜粥一股饮尽。
瓦碗像盖在她脸上似的,待那灰扑扑的脸庞从碗后露出来,二丫小嘴唇红润润地,眉目弯弯一脸餍足。
林晚音一手打掉瓦碗,只听哐当一声,碗摔在石子地上四分五裂。
二丫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怔怔看着林晚音,实在不知她是何意,顿时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
方才挡住二丫的苏修言闻声而动,行至木板前又取了一碗菜粥,本想亲自携二丫去送粥,却被林晚音止住:“不劳烦苏公子了,我陪着二丫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