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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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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宗老巢肯定已经挪地了,否则郑宗主又何必费劲去寻呢?”秦烬阳好心提醒。

闻言,萧慕棉没好气地踢了踢脚边的落叶,挂在青琅身上哀嚎呻吟。

“不过,我们确实该去石林看看”秦烬阳的话锋一转,“也不知那些人……”

秦烬阳的话并未说完,阴霾笼在每个人心头,幽冥宗灭了天海剑宗,那些被关押的人,恐怕亦是凶多吉少。

再次穿越石林,山体缝隙里的碎石已经被清理得所剩无几,精钢打造的牢笼内空空如也。

通道的地面上,还依稀残留着板车辗转腾挪的痕迹,顺着车辙印寻到不远处的海湾,砂砾地上隐约可见尚未完全被海水冲刷干净的凌乱脚印。

“幽冥宗的人坐船回了海上。”秦烬阳检查着礁石群的情况,那里曾有大船停靠过的痕迹。

“小姐,快过来!”海湾另一侧传来萌春的高声呼喊,萧慕棉闻言,身形一闪,只见海湾背面光滑的黑色石壁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琼州二十七派,静候佳音”。

一时间,众人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唯有海浪拍打着石滩,发出“哗哗”的声响,一波接一波。萧慕棉攥紧手掌,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威胁。”

幽冥宗抓捕的琼州各门各派的人质,如今也成了威胁萧慕棉的人质,引她进入茫茫大海之中。

“你不能去。”寒凌斩钉截铁说道,“我们对南海知之甚少,对于幽冥宗所在更是一无所知,冒然前往,即便能在狂风巨浪中侥幸存活,也不过是自投罗网。”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萧慕棉身上,她微微仰头,凝视着石壁上的刻文,眼神复杂难辨。

良久,海岸边响起一声长叹,秦烬阳招呼着皓元:“你去将我们的行李物资全部清点一遍,再去码头挑最好的船。”

寒凌见状,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萧慕棉的胳膊:“幽冥宗之凶险超出预料,此患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切莫急于一时。”

萧慕棉收回目光,推开寒凌的动作很轻却异常坚决:“幽冥宗行事狠辣决绝,每拖延一日,那些被挟持的人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冲我而来。”

无人再多说什么,大家纷纷行动起来,码头上孤零零地停靠着一艘船,无需多想,也知道这是幽冥宗特意留下的,旨在请君入瓮。

夜幕将海面笼在深邃的幽暗之中,木船在如墨的夜色里缓缓前行,船头高高翘起,似是要劈开这混沌的黑暗,船身被海浪轻轻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萌春裹了裹身上的薄毯:“青琅姐姐,你说这船在海上撑得过两日吗?”

青琅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放心吧,小姐心中有分寸。”

萌春眼角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目光不由得落在甲板上那道正陷入沉思的身影上。

萧慕棉立于甲板,抬着头一动不动,目光穿过深邃的夜空,仿佛要将星辰尽收眼底,连秦烬阳走到身边也未分去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暂且一路向南行进,若无风浪,明晨可以抵达岛屿休息。”一阵浪打来,船身剧烈颠簸了一下,秦烬阳眉头瞬间锁紧,“再往远海去,这艘老旧木船恐怕难以支撑,明晨我与那同僚一起将船加固一下。”

然而,秦烬阳的话语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顺着女子的目光,他亦抬头朝天上望去,只见漆黑苍穹之上稀稀疏疏落着星辰闪烁。

“今夜属实算不上晴朗,这夜幕中的星星还不如海舆图上的岛屿多……”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浅浅笑意瞬间凝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身旁的女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萧慕棉收回仰望的目光,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说道:“我刚刚就在想……诶,你干嘛去!”

秦烬阳一个箭步冲进船舱,转眼间,手上已多出一团东西,萧慕棉看清那是郑昌洲吞下去的锦布。

“海舆图给我。”秦烬阳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从萧慕棉手上接过舆图,放在锦布之下,这锦布薄如蝉翼,奇怪的圆形图案间隐隐映出下面的海图。

秦烬阳将锦布轻轻旋转,只见那些奇怪的圆形图案与海图上的岛屿一一交映,萧慕棉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星盘!

“这圆形图案是十二宫星盘。”秦烬阳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在大海上航行,星盘与海岛一一呼应,而幽冥宗之所在……”

“是命宫!”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萧慕棉的指尖落在舆图上的一个小点旁,迫不及待冲向船舵,准备调整航向。

船帆被迅速升至顶点,木船在海面上破浪前行,最底层的船舱已出现一丝裂痕,海水渗进来,众人用盆子不住地往外面倒水,只盼着这船能再快些。

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亦将甲板上的人笼上一层金辉,萧慕棉握紧帆绳,目光紧紧锁在逐渐清晰的海岛轮廓上。

海风裹挟着丝丝寒意,刮得船帆猎猎作响,木船正穿越一片礁石区域,突然,海面上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萧慕棉心中一紧,高声喊道:“小心!”

话音刚落,数枚火箭从礁石后射出,带着火焰与风声朝船帆呼啸而来。萧慕棉身形一展,脚尖轻点甲板,疾冲向射来的火箭,手中长鞭舞动,火箭被纷纷挡落海中,溅起层层水花。

然而,海上的埋伏显然不止于此,当木船第七次急转避开水中窜起的火药桶时,萧慕棉甩出长鞭,鞭绳牢牢卷在桅杆横梁之上,她借势跃起,一脚踢飞正往甲板上掉落的火药桶。

火药桶在空中爆炸,刺眼的火光照亮埋伏在水下操纵机关的冥鬼。

"正南方位!"话音刚落,一枚暗器破开水面,如同闪电般钉进那冥鬼的肩头,萧慕棉趁机舞动长鞭,将人从水中卷出,重重摔在甲板之上。

那冥鬼见自己已无路可逃,拔出机关上最后一枚木剑,刹那间,爆炸声四起,浪潮如同被激怒的巨兽般汹涌而来,仿佛要在顷刻间将木船打成碎片。

秦烬阳果断转动船舵,整艘船突然倒仰着扎进浪谷,海水与火油在头顶相撞,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和浓烈的黑烟。萧慕棉顺势割断帆绳,木船重重拍在水面,燃烧的火焰被海浪拍灭。

木船自巨浪之中破浪而出,厚重的水幕刚刚落下,水下又窜起几个黑衣人,萧慕棉手持长剑,剑锋点过之处,潜伏水中的冥鬼刚露头便被拍回海水之中。

"让开!"身后传来秦烬阳的呼哨声,萧慕棉回身望去——这艘千疮百孔的木船正顺着回旋潮撞向岛岸,将最后两排伏兵压进碎珊瑚堆里。

“轰隆”一声巨响,木船终于承受不了,在撞上岛岸的刹那裂成碎片,萧慕棉足间轻点,高高跃起,轻盈落在沙滩之上。

“好久不见,任来。”

任来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找到这儿来。”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萧慕棉笑眯眯回道,“许久未见,问你个事,家宴上是谁下的黄泉引?”

这一问来得猝不及防,任来下意识反驳道:“不是家宴,是喜……”他骤然住口,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道。

“哦?果真是喜宴。”萧慕棉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

此时,一声呕吐突兀地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任来瞥了一眼萎靡不振的皓元,狠狠地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既然你们远道而来,那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人群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了上来,橙红的余晖映照出他们肤色中透出的幽蓝,宛如一群带着剧毒的恶狼,准备将猎物吞噬殆尽。

萧慕棉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潮,人潮之后有几道白烟正在腾起,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而任来的身影正在急速后退,似是想要离这些黑影远些。

耳畔响起秦烬阳略带沙哑的声音:“我去处理任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然而,萧慕棉的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命令:“一切按计划行事。”

在人潮即将淹没六人的刹那,几声爆裂声骤然响起,烟球坠地,瞬间烟雾弥漫,遮天蔽日,众人趁机跃出包围圈。

冥鬼武功高强人数又众,实难对付,众人并未有与其缠斗的打算,以少战多,唯有擒贼先擒王。几人分开行动,秦烬阳、皓元负责追击任来,寒凌带着青琅、萧慕棉带着萌春去寻找那位幽冥宗宗主。

穿越茂密的丛林,一座宫殿般的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萧慕棉跃上高墙,只见高墙内鬼火森森,一股阴冷的寒气萦绕不散,让人心生寒意。

她取出烟火,拉动引线,一朵绚烂的红色烟花在头顶炸开:“萌春,你在外面等我,若一个时辰后我没出来,你们立刻离开此地,切勿犹豫。”

闻言,萌春面色大变:“小姐,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进去!还是等寒凌统领到了再一起进去吧!”

示警烟花已经放出,寒凌和青琅见了定会赶来,只是这岛屿广阔,几人分开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那边是何情况还未可知,若这样干等,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萧慕棉摇摇头,转身跃入高墙不见了踪影。

机关、追兵、毒气……萧慕棉已做好应对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上异常平静,她沿着鬼气森森的通道向深处而去,除了渗人的阴冷潮湿,一点响动也无。

一道青铜门出现在通道尽头,借着昏暗摇曳的烛火,萧慕棉看见上面凝着锈绿的霜花。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推动那扇青铜门,伴随着一阵古老沉重的震颤之声,门上的冰渣纷纷掉落,散了一地。

推开青铜门,萧慕棉踏入一间巨大而空旷的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火盆,微弱的火光勉强为这片幽暗的空间提供了一丝光明。

她眯起双眸,小心翼翼朝前方迈出脚步,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火盆后面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影影绰绰地晃动。

“你竟能找到这儿来。”

低沉的声音突然阴恻恻响起,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仿佛地狱恶鬼般阴鸷暗哑。萧慕棉的脚步蓦然顿住,她认得这个声音,那位隐藏在天海剑宗的幽冥宗使者,多次交手的黑衣人,果然是幽冥宗宗主。

萧慕棉警惕地注视着前方:“任来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你们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火盆后的阴影中传来一声嗤笑:“任来?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替我看门的一条狗罢了,也配与我相提并论?而你能找到这儿来,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什么你选中的人?”还未等她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整间石室在刹那间被点亮,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萧慕棉眼前一阵晕眩。

待双眸逐渐适应,萧慕棉发现石室四壁竟立着十二根青铜柱,每根青铜柱上皆雕满灵兽,几十只灵兽口中喷射出熊熊火焰,两颗巨大的夜明珠悬挂在头顶,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火盆之后,一个人端坐在玉石砌成的尊座上。

“幽冥宗功法自千年前传承至今,我日夜苦练,却始终无法出神化境。我一直想啊想,终于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我不能只吸收那些凡夫俗子的功力,我需要一个强大的供体来为我提供世间顶级的法力。”

阴恻恻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疯狂痴迷。

萧慕棉蹙起秀眉,吸人功法这种修炼方式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程宿能突破自我正是因为他吸了自己师父的内力,听此人所言,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被他吸去功法。

“想要我的功法,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萧慕棉抽出长剑,正欲朝玉座刺去,突然,十二根青铜柱底同时喷出黑雾,低头看去,萧慕棉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中央。

“哈哈哈……”渗人的笑声在石室中回荡,“这嗜血大阵终于等来最香甜的骨血,就让我好好享用一番吧。”

阵法上的纹路突然游动起来,一缕幽蓝荧光缠上女子的脚踝,萧慕棉眉头紧锁,怒骂道:“什么鬼玩意儿。”

长剑挥出,剑光与银丝相接,只听“叮”地一声脆响,然而那银丝纹丝不动,继续朝着她的小腿蜿蜒卷去。

“这些凡铁兵刃,怎可与我的嗜血大阵相抗哈哈哈,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抵抗,这样还能少受些折磨。”

脚踝被紧紧缠住,萧慕棉试着动了一下,只觉得一股钻心疼痛自脚踝处传来。她强忍疼痛,试图挣扎,但那银丝却愈发收紧,仿佛要将她的脚踝生生锯断一般。

萧慕棉停下动作,站在原地任由银丝缓缓攀上大腿,鲜血汩汩而出,沿着银丝层层流淌,将银丝染作血色。

终于,银丝停止了卷动,与此同时,十二根青铜柱亦不再喷出黑雾,整个石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透过漫漫黑雾,萧慕棉直直盯着玉座上的人,咬着唇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玉座上那人终于缓缓开口:“万湖山庄大小姐,比我想象中更令人惊喜。”

“哦?你想象中的我会是什么样子?”萧慕棉冷冷回道,“是拼死挣扎,还是跪地求饶?”

黑色的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跪地求饶?我确实一直在等你开口求我,为何你偏偏不求?”

话音未落,那人身形暴起,黑色披风搅动着弥漫的黑雾,瞬间冲到萧慕棉面前,一把扼住她的下颌,力度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一字一顿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求我?”

“有尊严的死和没尊严的死都是死,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萧慕棉咬牙说道,带着一丝嘲讽,“你父亲死前,你求过我爹吗?”

“啪”地一声脆响,萧慕棉已不记得她上次被人打耳光是什么时候了,但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父亲走火入魔,将临近岛屿的渔民屠杀殆尽,食肉饮血。郑昌洲得到消息,千里穿书于万湖山庄,请我爹相助解决此患。而你,却因此怀恨在心,掳走郑昌洲之子,逼他与我们自相残杀,后又灭天海剑宗满门。”

“你与任来合作,不过是为了引我前来,以报杀父之仇,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我来的。”

“所以,你才故意将你的那些伙伴留在外面,独自一人前来送死。”他猛地用力,萧慕棉只觉下颌快要被捏碎,“萧长东生了个好女儿,不仅替他偿还了罪孽,还成了完美的祭品。”

“可惜,你的美梦要落空了。”萧慕棉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突然之间,她提起手中长剑,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空无一人的玉座掷去,剑光如流星划破漫漫黑雾。

“什么?”

兜帽下的瞳孔收缩瞬间,玉座应声而碎,长剑从玉石碎片中飞出,化作流光刺入石壁。

刹那间,整个石室内响起一连串瓷器开裂的声响,阵法上的纹路再次转动起来,已刻进血肉的银丝像是卸了力般软软垂落。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如同灵蛇般回旋至萧慕棉手中,利锋搅碎漫天黑雾,剑光如月华照亮兜帽下的面容。萧慕棉右手持剑,剑势如长虹贯日,招招致命。

十二根青铜柱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嗡鸣,整个石室仿佛都在这震颤中摇摇欲坠。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最近的一根青铜柱轰然倒塌,炽热的火焰伴随着碎石四溅,萧慕棉身形旋转,避开坠落的火焰,剑锋顺势一挑,那人的兜帽随即落地。

当最后一根青铜柱也轰然倒下,那张泛着幽蓝的脸神情凝住,他垂首看向没入胸口的剑锋,疑惑与不甘渐渐在眼中弥漫开来。

“确实是精妙的机关,可惜了。”萧慕棉抽出长剑,剑尖滴落的血珠在石室内划出一道殷红轨迹,她弯腰拾起地上的银丝,指尖轻轻摩挲,似乎在自言自语,“不过还好,这刃丝还算完好,还能用得上。”

头顶的夜明珠在震动中滚落,将地上那人了无生气的双眼照得异常明亮,萧慕棉顺手阖上他的眼皮,在整座石室彻底坍塌前,转身离去。

高墙之外并未见到萌春的身影,萧慕棉不确定自己在石室中待了多久,她取出最后一支烟火,正欲拉开引线,突然,西北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海面上一片熊熊烈火,青琅、萌春和寒凌三人身上布满伤痕,相互搀扶着,他们的目光在见到萧慕棉的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萧慕棉环视一圈,身体不由得剧烈颤抖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秦烬阳呢?”

三人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片熊熊燃烧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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