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庆,羊肉珍贵,因此羊肉做的菜肴也十分有限。富贵些的人家,家中厨子会做四道五道才能被主家留用,而官宦人家待客频繁,少说也得八.九道。
能上十道的厨子,都是不可多见。
李意清把每样都用了些,才感到六七分饱。
剩下的留给毓心和茴香分吃。
李意清好歹在坤宁宫吃了一口重阳糕,可她们俩是真的滴水未进。
枫糖糕香甜,茴香吃了四五块,方才想起来那碟被自己落下的重阳糕。
她有些心虚地看着李意清,见她没有开口追问,全然当做自己也不知情,试图蒙混过关。
*
皇宫中,顺成帝坐在坤宁殿内,只觉得御膳房的菜肴哪哪都不合胃口。
皇后坐在桌前,吃几口菜便抬一次头,见顺成帝在房中走来走去,便道:“陛下,此刻清儿已在公主府了,你转悠什么。”
顺成帝停下步子,走到桌边,语气颇为烦躁,“朕知道,朕只是担心清儿没用吃食,现在又到了午膳时候,她是不是还饿着。”
皇后喝了一口鱼汤,闻言道:“那陛下是准备赐几道御膳,给清儿送去?”
顺成帝一拍手,“皇后主意甚好,朕现在就派人去办……”
“陛下!”
皇后放下手中碗筷,忍不住道,“陛下放宽心吧,那是清儿的公主府,怎么可能真的让清儿饿着。”
顺成帝便不再说话,闷闷不乐坐在桌边。
皇后还欲再劝,一个内侍走了进来。
他隔着珠帘请示道:“陛下,娘娘,公主殿下桌上有一张花笺。”
顺成帝猛地站起身,扯开帘子着急忙慌地打开。
皇后也忍不住走到旁边,“可是清儿忘了什么没交代的?”
顺成帝一目十行扫完,一张脸说不清是不悦还是其他,重重将花笺放在皇后手中,“给你的。”
皇后有些诧异。
她接过了花笺,上面是李意清的字迹,行笔洒脱,字字灵动。
母后亲启:
余跪书此词,以敬献于慈闱之前。
感母恩之无边,如春晖之暖,如秋露之润,绵绵不绝,浩渺难量。
曾行孤阅川,晓月日升,常思常念,却怯书予母,怕思念如春风不尽,再难悠游。
母亲之教诲,如金石之言,铭刻于心,使余知诚信之可贵,善良之必行。
今余已长大成人,深知母亲之恩重如山,非言语所能尽述。
故借此词,慷慨陈于前,愿母后福寿安康,笑颜常开。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儿意清顿首再拜。
*
读完,皇后心中酸涩难言。
顺成帝心中则有些不是滋味。
李意清在宫外时,每每往京中寄信,都只写给父皇,没想到竟然是害怕听到皇后的忧切思念。
不过看着皇后哭得眼眶通红,他还是站起身,将皇后拥在自己的怀中。
皇后的泪水滴在花笺上,墨迹缓缓晕开。
尽管悲伤,可身为中宫皇后,她的悲伤很快就被收起,她小心翼翼拿帕子擦了几滴不小心落在花笺上的泪水。
顺成帝轻声道:“吃饭,吃饭。清儿就住在皇城脚下,你若是想见她,派个人传话便是。嫦月殿也不动,就给清儿留着。”
皇后嗯了一身,推开顺成帝,细致地将花笺放入她最珍视的木匣中,才露出笑。
“果然清儿还是和臣妾亲近,”皇后眼角还有些红,却不妨碍她此刻笑靥如花。
“难道陛下方才不高兴了?清儿书信告诉你我都是一样,就别计较了。”
顺成帝刚想说“这怎么能一样”,脑海中蓦然想起几个月前一幕。
见皇后似笑非笑,顺成帝难得觉得有些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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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慈宁宫中,一个嬷嬷忽然进来,她走到太后身边,轻声附耳道:“太后,张太妃身子不好了。”
太后正在用膳,闻言蹙眉,“这大喜的日子,提她做什么,真是晦气。”
於光公主大婚的日子越近,那位的身子就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是卧床不起了。
“去,把张院判喊过去,让他无论何种方式,都不能让人在这几日出事。”
太后摩挲了下手上的扳指,冷声吩咐道。
太妃去世,只需在自己殿前挂三天白幡,连祖庙都不必惊动。待哭完孝,由人从侧门葬入惠陵。
这张太妃不早不晚,偏偏是今天。
八成是听到意清成婚的消息,气急攻心。
原先先帝在时,便是个不安分的。后来大局已定,她才收敛了几分。
老了不肯好好颐养天年,非撺掇儿子去蓬莱仙岛寻仙问药,获得长生。郡王迫于母命,只能出海,在海上遇到风浪,又不会水,等人找到,都已经泡胀了。
因着郡王是为了尽孝,皇帝将他追封为恭亲王。不过死后哀荣,再奢华,也无济于事。
亲子去后,张太妃终于理智些许,把李淳令接到身边抚养。可气量也小,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那副心性。
太后对张太妃从前看不上眼,如今依然。她目光严肃,缓缓扫视殿里所有人,“这些日子都注意些,谁也别坏了喜庆。”
众人立刻俯身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