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槿只当是李意清在和他们玩游戏,立刻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元棉看见她好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等了片刻,便忍不住附耳靠在门边试图听到里面的交谈。
和米铺掌柜说的一样,这阁楼隔音效果十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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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中,李意清则是默默看着施长青,等待着他先开口。
施长青平复着心情,顿了顿,迟疑地开口:“殿下,新上任的郑盐运使,是您的人吧?”
他紧张地注视着李意清的反应,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认真道:“你不用瞒我,虽然郑盐运使表面上还在和孟氏来往,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账册向来都准备两份,一份用以应付他妻子的检查,另一份……”
施长青点到为止,并没有深入展开细说。
李意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只是问道:“所以呢?”
“殿下既然能收服他为自己所用,何不试试我?”施长青语气有些急迫,“殿下明察,微臣二十六考中进士,被官家授予进士出身,在位勤勤恳恳,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微臣实在不想参与这些纷争。”
施长青并不想卷入权力的漩涡。
李意清平静地观察着施长青的反应,见他神色痛苦与挣扎交织,心底勉强信了几分。
“孟氏现在权倾朝野,你被他拉拢,自然应当清楚裕亲王和孟氏的关系?”
施长青抿了抿干涩的嘴角,点头道:“微臣知道。”
“那倒是奇了,”李意清看向他,极轻地笑了一声,“放着青云大道不走,倒是跑来向我一个手中无权无势的公主示好。”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疯了。
施长青道:“殿下是在怀疑我假意投诚?”
他愣了一秒,旋即自己也忍不住信了,双手空空,光靠着一张嘴就试图让人信服,确实难如登天。
可是他手中没有砝码。
施长青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殿下,微臣在考取进士之前,和微臣妻子十分恩爱,尽管没有孩子,却岁月静好。微臣本以为能和她相濡以沫地走下去,可是正月元家出事,连带着远在江宁府的元家门生都受了牵连,我被迫走马上任,上任之前,孟家就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李意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闻言,挺直的坐姿懒散了几分。
“如果我没有猜错,便是你那个养女,忍冬吧?”
“殿下英明。”
施长青忍不住苦笑。
“我出身微寒,妻子容氏本来性情温良,后来我远赴京城赶考,一去四五月,她经营地豆腐铺子常常被人吃白食,她一个弱女子,开始变得泼辣起来。后来我高中进士,将她接到京城,她无微不至照顾我,甚至前几年的房赁,都是她张罗铺子换来的。”
施长青爱妻之名在京官中也算小有名声。他成名后也唯元配一人,厮守终生,不少人夸他长情,也有不少人说他傻。
有了功名而不享受,可不就是傻吗?
就连京城贵妇中,也有不少人瞧不起施长青的妻子,觉得她出身腌臜,身上总是一股豆腥味。
旁人的言论夫妻二人并不在意,朝中同僚送的美娇娘他也一个不收,直到孟氏打着送义女的名号,将忍冬送来了施长青的身边。
忍冬看着乖顺温柔,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几次挑衅,施长青的元配夫人已经濒临容忍的极限。
可是忍冬氏是孟氏送过来的人,没有孟国公的点头,她在府衙后院就是一尊打不得骂不得的佛,除了会跟她呛声的施夫人,整个府里的下人基本见了她都是绕道走。
“微臣和发妻相逢于微末,现在,也只希望能回到以前那样平静的生活,”施长青忽然叹息,“那日看见殿下和驸马恩爱,心中很是羡慕。如果忍冬再留在府上,容穗怕是会越来越紧张。”
李意清道:“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愿意为了发妻放弃满身富贵的人。”
施长青摆了摆手,“微臣没有那么伟大,虽然孟氏看着蒸蒸日上,但是登高而跌重。微臣愚钝,却还是明白这点道理的。”
他说这句话时,忍不住侧目看向阁楼上仅有的一扇窗,落日的金黄色余晖散落在窗棂上,遥远而孤寂。
李意清微微抿唇,施长青都能看出孟氏的大厦将倾,可孟氏却丝毫不知道收敛,究竟是浑然不觉,还是有恃无恐。
两人陷入沉默,半响后,李意清抬眸看向他,“可还有别的事?”
施长青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郑重道:“殿下,过几日的四月十七游湖春会,请务必小心!”
说这句话时,他脸色绷得很紧,像是挑明了会有不测发生。
李意清沉吟,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你今日来此,本殿记下了,日后孟氏东窗事发,本殿会上书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