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孟韫浔的盛怒,郑延龄无感无觉,平静地发问:“你又在发什么疯?”
孟韫浔高高地举起手,想一巴掌朝着那张脸甩过去,却听见郑延龄道:“我明日还要去府衙当值。”
孟韫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落下也不是,打上去也不是。
她忽然怒吼一声:“都退下!”
守在门边的侍女习以为常地俯身,目不斜视地离开了院落。
此刻,静得可怕。
郑延龄站起身,神色冷淡地看着孟韫浔的一系列举动。
孟韫浔看着郑延龄,声音是控制不住的怒意:“郑延龄,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我过分?”
郑延龄闻言笑了,他在书房中走了几步,忽然拿起桌案上放着的蜡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在窗帘上。
窗帘清透易燃,火势噌地一下窜高。
孟韫浔惊呆了,连忙拿着上前用脚踩灭火星子,等翕张的火点彻底熄灭,转头看向郑延龄,“你是想拉我一起死?”
郑延龄点头,声音又远又飘渺,带着一股难言的阴寒:
“是啊,夫人难道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郑延龄越来越疯了。
孟韫浔看着他逼近,忽然有些慌张地后退,“你疯了,煦儿和嬿儿还小,他们怎么办?”
想到孟煦行和孟嬿,孟韫浔镇定下来,挺直了腰杆,语气威胁道:“孟煦行和孟嬿都是你的亲生骨肉,挂的可是我们孟氏的旗号,若是孟氏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劝你凡事三思而后行。”
郑延龄听到孟煦行和孟嬿的名字,忽然咧开嘴角。
少了书案上的那一盏蜡烛,此刻房中光线昏沉,郑延龄一身白衣,忽然露出笑,只让人觉得背脊发寒。
郑延龄声音温柔道:“夫人想什么呢?孟煦行和孟嬿是我和你的孩子,做任何事之前,我自然会考虑到他们。”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像是要来扶已经脚软的孟韫浔。
孟韫浔心跳得很快,被吓得。
“别过来!”
郑延龄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脚步。
孟韫浔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书房,等迈出门槛,回头朝里看去,只觉得郑延龄站在空荡荡的书房中,暗色之下白衣尤为显眼。
像是离地三尺索命的恶鬼。
她不敢再看,直到贴身的侍女看见她的身影,上前扶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掌心一直在出冷汗。
侍女见她额头渗出的冷汗,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孟韫浔抿住苍白地嘴唇,冷声道:“无碍,不必担忧。”
她死死地按着侍女的手,侍女的脸色吃痛,却不敢直言。
*
第二天的一早,元府门口便挤满了人。
来元府的大多是些听到元辞章有收徒打算的人家,一路上,李意清就听到好几声询问元辞章是否还有收徒打算的话。
汪青野来的时候,身后只跟着两个家中打杂。
汪家是农户之家,在上元县落花村算是小富,家中田产众多,有请几位帮工住在家中帮忙打理。
农家出来的帮工,一身腱子肉,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见到元府门口围着一群人,也不见局促,稳稳当当地将两个大缸抬了进去。
汪青野站在最前排,指挥着两个帮工将大缸放在指定位置。
跟在李意清身后的茴香禁不住好奇,踮起脚尖朝着大缸里面看了一眼。
嚯,俨然是一缸子新鲜的鱼。
站在外头的人眼巴巴地朝里面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卫默不作声关上了大门。
汪青野绷紧的脊背微微放松,朝着元辞章拱手道:“家中微寒,缸子里装着不少新鲜的鳜鱼和鲫鱼,还有一些品相不错的鲟鱼,若是先生喜欢,日后每天我都送几尾过来。”
汪家屋后就是一条大江,前些年汪父攒了不少钱,在后屋挖了一亩田大小的水塘,捉了鱼就丢进去养着。
后来鱼越捕越多,那水塘也越挖越大,为了活水,汪家子侄过些日子就要去江里捞些石头换上。
元辞章记得李意清爱吃鱼,故而这两大缸鱼作为拜师礼有些出乎意料,却还是被元辞章默许了。
汪青野见他微微颔首,心底松了一口气,连忙拿出了其他的拜师礼。
两包上好的茶叶,两匹青衫布绸,一包白糖……白糖对农户而言是稀罕物,在民间拜师很常见。
这还没完,汪青野将昨夜去山上采摘的桃子、杏子和李子也拿了出来,满满两箩筐。
“学生昨夜兴奋得睡不着,忍不住去山上转悠了一圈。先生别看这桃子看着干瘪瘦小,吃着可甜呢。”
汪青野说的憨厚,他没说的是,惊蛰过后蛇类爬行,昨夜遇到了两条,被他徒手捉了。
本来他打算一道用个罐子好生装起来给元辞章送来,在家择菜的汪母听到,连忙叫住了他。
蛇羹味道鲜美是不错,但是直愣愣送两条大活蛇算是怎么回事。状元出身世家,公主更是金枝玉叶,他若是因此吓坏了贵人而被赶出去,平白坏了一桩机缘。
在汪母的再三呵斥下,汪青野消了送蛇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