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国子监,顾名思义,即是一国的最高学府,能在这里上幼学的孩子不是皇亲国戚便是簪缨世家。
一群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孩童,其骄纵程度可想而知。
“你个怪物还敢挡小爷我的道?”
为首的男孩领着七八名运气六重的护卫,白皙的面容摆明“欺负你谁奈我何”。
这张牙舞爪的嚣张小孩,文天祜认得,是西秦来的小太子秦无渊。
秦无渊天生符体,体质却不怎样,此次出现在天雁是貌似就是冲着国医圣手文兰因的河间医术来的。
但文兰因这两个月恰好外出不在。
不知上头是如何安排,总之扑空后的秦无渊带着他的护卫,留在天雁国子监里上了一个月的课。
“白毛怪,小爷我不管谢现业那个佞臣叫你跟着我做什么,没把你扔掉已经是大发慈悲,识相的就死远点!”
秦无渊嫌恶地甩了甩推倒他的那只手,离他最近的那名护卫识趣地引气化水,给小太子擦拭干净手掌。
至于他口中的“白毛怪”,对于秦无渊打骂无动于衷。
既不求饶,也不反抗,像一具苍白尸体死气沉沉地躺倒在地。
许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无趣,秦无渊“嘁”了一声,抬手示意护卫们停下。
他们这一连串动作连贯且熟练,显然这个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
秦无渊口中的“白毛怪”仍然一言不发的躺在地上,从文天祜这个角度,只能瞥见他长到脚踝乱糟糟的白发。
看着挺惨,也许换成别人会忍不住伸出援手,但文天祜并不感兴趣。
即便她没有前世记忆,她也不会去主动沾惹是非。
文天祜抬脚刚想离开,身后却传来喝止。
“我看见你了,鬼鬼祟祟的小萝卜头!!”
真麻烦。
被蓦地叫住的女孩似乎有些慌乱,白皙的小脸上仓皇与惊恐毕现。
“我……我只是路过……”
“转过身来。”秦无渊颐指气使地命令道,文天祜乖乖转身。
不知是没料到她这么听话还是怎的,远处的男孩愣在原地,直到身边的护卫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秦无渊才慢吞吞地发话。
“……没事了,你走吧。”言罢,似乎是觉得不妥,秦无渊恶狠狠地补充道,“把你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忘了!”
文天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余光越过人群扫到地上的白发孩子,即便肤色惨白、乱糟糟的银发长至脚踝,文天祜还是轻而易举地瞧出,这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甚至还要再小些的男孩。
白瓷一般的孩子,也许是破碎后完全麻木,亦或许是忍气吞声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无论如何,对于文天祜来说,她犯不着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不知底细的孩子触西秦太子的霉头,尤其是自己可能还要与这小太子有所接触时。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文天祜对着众人甜甜一笑,转身从国子监的另一扇门出去。
这样子的欺凌,文天祜只能拦下这一次。
瞧秦无渊这行云流水的欺凌姿态,这样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
欺凌只有零次与无数次,若是不能彻底将人拖出火海,那陌生人只此一次的救赎无异于饮鸠止渴。
对于这些位高权重者的人族幼崽,看来儒家的仁义廉耻还是不太受欢迎啊。
文天祜无法指责任何人,包括冷眼旁观的自己。
站在她这个位置,说什么好听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毕竟她也是顶着天雁国医圣手文天祜之女的头衔,才被分配去天雁阴阳主城的国子监上学。
……
一路上再无甚耽搁,文天祜顺利在天黑之前到家。
文府门前的长明灯已经亮起,齐春在厅堂内守着饭菜等待文天祜。
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姐吃完晚饭,齐春道:“小姐,夫人在闺房等你。”
文天祜搁下筷子的手一顿,神魂深处蓦地竟有些紧张。
这将是恢复前世记忆后的文天祜,与这辈子的娘亲文兰因第一次见面。
红袍绒领的女孩进门第一件事是把绕在脖颈上的毛领给摘了。
文天祜捻着毛领踮脚,想挂在门口的红木衣架上,却因为过矮的身高踮脚也够不着。
正想就此放弃,含笑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文兰因:“祜儿来了却不进来,原来是在和这衣架较劲。”
文天祜转身,首先映入她髓海的,是文兰因身上携带的草药香。
文兰因是医修又擅使木灵根,常年与草药打交道,这清淡的草木气早已融进她的躯壳。
第一世至死不知亲生父母的文天祜嘀咕道:这就是亲人的味道吗?
很好闻。
帮女儿担好毛领,文兰因牵着文天祜走向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