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晚身临其境般重现的梦魇,文天祜直到立冬都不曾再做梦。
不做梦的日子里,睡眠质量明显增加,文天祜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都红润不少,两颊也增了些肉。
扭曲的恨意被她埋在髓海深处,也许今后的某日会再次取出品尝,但时间绝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是……
文天祜发现,她引气入体了。
突然但并不突兀,多半是在梦魇的刺激下,强烈的求生欲与变强的欲望,让七岁的文天祜击碎久攻不破的灵气屏障。
灵气吸纳于髓海之中,进入奇恒之腑。
文天祜睁眼躺在床上,思考着怎么同娘解释这个情况。
摊牌说“你女儿其实已经死过两次了,两个月前刚拿回第一世的记忆。现在突然引气入体也是因为第一世的梦魇刺激”……
文天祜摇头。
这会被当成夺舍她女儿的恶棍处理掉吧。
最后文天祜决定走最老套的路线:装傻。
于是照常进食时,一脸懵懂的文天祜被春姨和娘抱了个满怀。
文兰因轻抚着女儿毛绒绒的脑袋,决定早点叫白献愁过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孩子要识字、写字、练字。
入冬后的第一个休沐日,附着火灵气的盐粒纷纷扬扬洒满地面。
窗棂上贴着防寒符制成的镂空窗花,寒风至此休止。
今日文天祜的夫子可不同寻常,她不像李夫子那样温柔,也不似陈夫子那般古板。
文天祜举着字帖遮脸,余光偷偷端详着这位大材小用的夫子——天雁阴阳主城主,白献愁。
白献愁虽然姓白,但唯爱红衣,本命武是柄红缨剑,舞起剑来如飒秋晚霞的红枫,锋指眉心。
她修习儒家,虽日理万机,却因写的一手好字被文兰因叫来教文天祜写字。
文兰因的原话是这样说的:祜儿天资不算聪颖,但还算努力。她今日刚刚引气入体,多识字练字学习修行入门典籍迫在眉睫。
我近日忙于义诊,祜儿就交给你们了。
总结:祜儿不好教但急需师傅,我有事就交给你们了。
对于自己的狗爬字,文天祜表示无可奈何。
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藏拙,第一世的孤女文天祜十二岁以后才被师傅收养,大字不识一个,更甭说什么簪花小楷、飘逸行书了,那是一窍不通。
如今文天祜认得字,还是靠她那记忆丢了个精光的第二世。
但书法嘛……
总之第三世的文天祜,是个连笔都拿不对的小文盲。
一手研磨,一手捻笔,空了就啜口小酒,瞧着无甚师长样。
待清酒空壶,见文天祜仍对着宣纸抓耳挠腮,白献愁扯开笔墨纸砚,大笔一挥,洋洋洒洒落下苍茫笔锋。
“白姨好厉害!”文天祜小手连连鼓掌,却被白献愁纠正上课期间要喊“白夫子”。
文天祜龇牙笑:“白夫子好厉害!”
“就你嘴甜。”白献愁觑了她一眼,嘴角不免上扬,“常言道字如其人,小阿祜也不想往后一□□爬字给人写看不懂的医方名扬天下吧?”
文天祜连连点头。
“那就跟着好好练。”
“我知道了。”文天祜听话地在宣纸上落笔,开始练习“永字八法”。
白献愁见她还写不好,干脆扔了自己的笔,扶着文天祜的手,一笔一划带着她写。
练字走上正轨后,文兰因给女儿找的第二位特训师傅,是医家大能季祈安。
季祈安教她医术,老样子,医术药方的背诵第一周,文天祜永远背不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文天祜抱着暖炉坐在案牍前,不知是嗜睡症犯了还是暖气袭人,昏昏欲睡、摇摇欲坠。
“怎么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季祈安敲敲女孩不停下点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自她指尖滑落。
幸哉幸哉,文天祜的师傅们都是亲切的可人儿。季祈安看文天祜背不下,就给她讲故事。
“南边呀,虽气候湿邪、多生瘴气,但那里的酒甜。花草鸣虫,曲水流畅,小桥流水人家。
“看你白师傅出生江南,天天热饮清酒,只因酒能褪湿、驱散风寒,辟一切疫疠不正之气。”
物转星移几度秋。
白云苍狗间,文天祜正式引气入体,距离运气一重仅有一步之遥。
除此之外,跟着白献愁、季祈安一年多的修行中,文天祜还学会神魂抽离。
对于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梦魇复刻时她便将自我从代入中抽离。
这虽花了她很多精力,但文天祜终于能做到入睡迅速、熟睡安稳,实在是莫大的好事。
文兰因虽然偶尔还是会忧心忡忡,但女儿出落的愈发冰雪聪明,她便放宽了心。
文天祜顺利引起入体后,逐渐有了“天才”的名谓。
尤其是在八岁那年,一觉醒来睁眼视线重影模糊、热痛不止。
文天祜好久没受过这般疼痛了,她忍着没叫出声,硬生生撑到文兰因义诊的铺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