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我再不去你家吃饭了……”
散会后,高鸿飞挽住孙信厚的胳膊,面露苦色,甚至带着一些惊惶和委屈,抓着他不肯放。
“本来,我这好好的东西……怎么到了你家,出来就变成了一沓白纸啊?!”
“什么玩意儿?”孙信厚起身要穿大衣,被高鸿飞拉住,忽然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一眼熟的密封的文件袋来,里面的东西打落开一看,全是白纸。
看那厚度,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心念电转,不由得冷汗淋漓,难道,自己提交上去的东西,也是白纸?!
“孙中将,请留步。”
章宇泽走过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于总请您过去聊聊。”
“哎,好!”
孙信厚笑着答应,等章宇泽转身,便问高鸿飞:“你没交上去?!”
“我刚要交的时候它掉地上了,看到里面都是白纸,我哪敢送啊!”
“嗯,”孙信厚叹了口气,“你先回吧。”
他跟到章宇泽的后面,去到了军机会议室里面,发现刘赢也被叫进去了,脸上写着莫名和无措。
于浩海让章宇泽把门一关,坐在桌子后面,看着前面站着的俩人。
“交上来两摞白纸,你们俩怎么个意思?”于浩海把桌上两沓厚厚的文件,往前一扔。
“啊?!”刘赢当即瞪圆了眼睛。
“啊什么啊,”孙信厚哈哈笑着,狠拍了两下刘赢的肩膀,“没想到你老哥到最后也跟我一样,打退堂鼓了是吧,哈哈哈!”
刘赢:“……?”
孙信厚搂着他肩膀朝他飞快眨了下眼睛。
“于总,是我们俩的错,临到上场的时候胆怯了,没敢把我们尚不成熟的作战意见,提交上去,又在统计员统计的时候,占了号码牌,便交了白卷上去,”孙信厚转过身来,对于浩海正色道,“是我们扰乱了内部投战书的绝密保护制度,该罚!”
于浩海的目光从老孙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到了刘赢的脸上。
“……是,是我们胆怯了,”刘赢应声道,“后来……又不想交了。惭愧。”
于浩海见他低着头真的很惭愧后悔的样子,不禁笑了。
“害,你们想得真多,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打法,之所以让大家都各抒己见,也是想集思广益,没有谁强谁弱的意思,你们顾虑太多,”于浩海道,“你们猜今天投进去的48份作战计划书里,有没有我的?”
刘赢和孙信厚一愣,同时看向了他。
“当然有了,那就是第17号文件,哈哈,”于浩海自嘲道,“没想到啊,都进了决赛圈,最终被19号淘汰了。”
他的表情虽然是忍俊不禁,可也是有些遗憾在的,虽然打倒他的第19号文件,出自于他的亲生儿子。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了沙滩上,”孙信厚笑道,“不过我猜,于总司令这次输了,比自己赢了还高兴吧?”
于浩海笑道:“且看吧,于皓南的东西也不是就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了,还需要多加完善。只是你们两个下回可不能这样了,每份计划书我都会看的,淘汰了的也要看,那毕竟是咱们军中将士们的心血,不能弃之不顾。你们别怕丢脸,时代还没把我们抛弃,就算真的撇下了咱们,也要奋起直追才是啊。”
刘赢和孙信厚连连点头称是,又保证下回再也不敢这么做,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无言地互相对视。
不一会儿,三人都坐在了孙信厚的军车里,烟雾缭绕,每人手中都夹着一支烟,高鸿飞打开了车窗,伸出手到外面去,抖了抖烟灰。
“可也奇怪了,”刘赢道,“你们俩的若说是被……一起调换了,还能说得过去,我的文件在公文包里,怎么也无声无息被调换了?昨晚公主再三叮嘱要拿好了,给我装进了包里。”
“恐怕公主拿的那一份,就已经被……”
“嗨!还用想吗?”孙信厚很快截住了高鸿飞的话头,“谁给动咱们的东西啊,肯定是……上头的意思,总统的旨意。既然已经这么悄悄给换了,也就是不追求咱仨的责任了,还不鸟悄地装作不知道,趁早翻页拉倒!”
“真的是……总统的意思?”刘赢半信半疑。
“那还有谁敢啊?”孙信厚反问道。
高鸿飞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孙信厚一眼,多年兄弟,早听出孙信厚回护之意,想来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正后怕呢。
……肯定是他老婆章楠干的,总统都另说。
但为了稳住耿直的刘赢,还是干脆推到总统身上最好,毕竟总统的旨意是唯一高过于浩海的命令,刘赢会掂量孰轻孰重。
“唉!”刘赢叹了口气,“我回去怎么跟公主交代啊?”
塞西莉抱着殷切的希望,眼巴巴地瞅着他,希望刘赢能助王宇行一臂之力,让他尽快从新兵营一众小兵中脱颖而出,为国为军效力。
“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王星星第一次求我,”塞西莉道,“这孩子得急成什么样了才来跟我说,他很想去前线,我对作战计划什么的一窍不通,但问过左阳旭长官,左长官对他是赞不绝口,说他很聪明,甚至比我哥当年……”
刘赢答应了下来,也知道对于浩海开口有些为难,干脆直接报名,投进箱里,想要让王宇行跟别人公平竞争。
高鸿飞也是感叹:“我也很难跟伊利安交代啊。”
“王宇行还找到了他?”
“是啊,伊利安在小学教书嘛,钢琴课结束了,外面家长来接孩子,要不是星星一头金发,在那站着很显眼,伊利安也未必认出他来。本来犹豫着不敢上前去认人,王星星过去叫了他一声表叔,伊利安就哭了。”
当年伊利安遭逢那样的大祸,王室成员为了各自利益和声望,都让班喜那郡主闭上嘴,伊利安忍下被赛威亲王强/暴的真相,而是做相应的利益交换,保住封地。
还是凯文逊在知道实情后大骂班喜那郡主糊涂,不该隐瞒,不该让伊利安吃这样的亏,而是该主动把赛威从王室摘出去,交去法办。
伊利安一直记得这位表哥的好,何况年轻时住在王宫里,俊王妃对他关爱有加,所以这十几年过去,跟王室的人是一点瓜葛都没有,但他最惦念的就是表哥他们留下的这个孩子,王宇行。
“老孙,你在边疆驻守,是怎么拿到的文件?”
“我收到了他加急寄给我的信,才特意赶回来的,”孙信厚道,“没跟他养父说,瀚洋是一点都不知道。”
“从上回瀚洋演讲时主动放弃了总司令的竞选,他就气瀚洋了,这些年都不怎么给他打电话啊,”高鸿飞道,“孩子心凉了,觉得养子还是不如亲兄弟感情深。”
“也就是说,为了让他的军事才能被大伙儿看到,这孩子做了好几个保障方式,”刘赢感慨道,“咱仨都是,结果,全是白纸。”
“……总统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顾虑吧,”孙信厚道,“你们想想,就算他被赏识,将来出师,那支军队敢要?除了咱们Aha。而且就今天这情况,皓南的作战计划书,咱们也都看到了,是比星星的要好吧?”
“好那么一丢丢。”高鸿飞眼珠子轱辘转着。
“……各有千秋。”刘赢道。
孙信厚笑了,叹了口气:“章楠总说咱们对王星星有王俊滤镜,都不够客观。”
“谁让王俊是跟咱们一块长大的,”高鸿飞道,“这星星也是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多可怜啊,到处求人,王俊要是知道今天,他儿子连军委会大门都进不去,该有多难受……”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孙信厚挥了挥手,“既然上面压着王宇行,不让他出头,咱们也不能逆天而行,回去就说被刷下来了,让他坦然接受失败!”
虽然当前情况是保住老婆章楠,不被兄弟们指责为上,但告别了高鸿飞和刘赢之后,孙信厚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给远在溯溪岛的步睿诚打去了电话,让他回来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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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办公室里,王烟坐在方倾的对面,连接军委高层决策会议的视频已经结束了,方倾咬着眼镜腿儿,正在这发呆。
“主将是谁啊,”王烟问道,“还是范恒满吗?”
方倾摇了摇头,心里五味杂陈:“是我儿子。”
“哎呀,恭喜啊,于少将真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就能披挂上阵了!”
方倾勉强笑了笑:“要是提前我们知道,压根不会答应。”
“为什么,是怕经验不足吗?”王烟问道,“可既然他的战术已经胜出,说明大伙儿都认可他的策略。”
“胶流岛之战,作为痛击厄斯人的第一战,必须要赢,”方倾道,“我只怕他一门心思急功近利,反而不像老将那般沉稳。”
“你这就是当爹的心态了,他干什么都担心,”王烟道,“就像龙思齐刚会开车那会儿,我一看到交通肇事新闻就害怕,你当时还笑话我呢!”
“也许吧,”方倾道,“反正他有那个爹罩着,我就等着听捷报吧。”
“是了,不该咱管的咱就不应该管,”王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来,递给了他,“早上我过来的时候,龙俊杰偷偷给我装进来的,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什么‘烟儿,稚子无辜,我想来想去,还是求你帮帮我,将这东西转交给总统大人吧!’”
方倾接过文件袋,将其打开,厚厚的一摞纸,全是白纸。
“你说有没有意思,我就是开会前在楼下沙发坐了一会儿,吃了个三明治,遇见章楠,聊了几句而已。上来后就发现,这是一摞白纸。狐狸精功力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还会隔山打牛了?”
方倾往后面总统座位椅背上,轻轻一靠,眼镜放在了白纸上面。
“大龙现在在忙什么呢?”
“我给出了钱,他开了个木材加工厂,”王烟摊了摊手,“天天伐大树,做点儿小本生意。”
二十年牢狱刑罚,再出来后,龙俊杰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作为叛将已经没有军队能要他,文化程度也不高,还是在王烟的鼓励下,自己开厂创业。
方倾拿起一张白纸,就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他的木材用来造纸,效果不错,薄而不透,让他继续努力,不管在哪儿,做什么工作,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王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好。”
“对了,小齐现在做什么呢?”
“准备考大学呢,明年跟章楠家孩子赶上一届了。”
“不是大两岁吗?舜香明年18岁。”
“龙思齐不是没考上么,复课了一年多,”王烟叹了口气,“像他爹一样蠢笨无脑,还要念军校。”
“那你怎么打算的?”方倾看向他。
“我是想让他随便念个学校,学点技术饿不死得了,”王烟笑了笑,“叛将之子,念什么军校,难道还要掌兵权吗?”
方倾微笑道:“不能这么说,丁一翼不都进新兵营了,还刚刚封了将。”
“那情况不一样,”王烟道,“谁有丁大帅的家底儿啊,对了,我刚刚收到请柬,你家长公主要订婚了吧?”
方倾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只过个生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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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大剧院坐落在驻地繁华市中心、风景秀美的临平区,是近年来外观装潢、占地面积、建筑高度等远超国家大剧院的一家集舞蹈戏剧演出、电影院、绘画展厅、图书馆为一体的综合性文化场馆。
剧院的建筑设计风格大气磅礴,外墙以黄白两色为主调,简洁而高雅,搭配着金色和黑色的外部轮廓线条,给人以宽敞明亮,豪奢名贵之感,内部采用的现代化舞台搭建和灯光设备,更能让观众在欣赏舞蹈演出时能够获得最佳的视听享受。
方盼盼拿到的请柬是“开业赞助来宾”,他为水星的舞蹈演员们能有这样施展才华的空间而感到欣喜,更为以前的舞蹈团老师们还记得他,愿意邀请他去参加这一开业庆典而感到高兴,到了晚上天还没黑,就早早地过来了,盛装出席活动。
只是刚刚走上铺满红毯的台阶,便看到了在舞蹈队的同事们,早已在那等待着他。
“盼盼!”
“啊,你们都来了!”
“好久不见啊盼盼,你都当兵半年了!”
“是啊,好想你们啊。”
方盼盼在人群后面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倩影,连忙迎了过去,跟楚然紧紧相拥。
“大半年没见了。”楚然抚摸着他的小脸,眼睛不由得红了。
“是啊,没想到再见面要这么久,连外星人都等不及出现了。”方盼盼逗他道。
楚然噗呲一声笑了,挽着他的手臂,快步往大厅里面跑去。
“今晚有演出吗?”
“有,”楚然笑道,“盛大的演出。”
“哇,里面竟也这么好,比咱们戏剧院还要大。”
方盼盼转了一圈儿,看到上面琉璃吊灯和四周璀璨玻璃墙砖,刚发表了几句感慨,就被楚然带着进去了里面大厅,只见左右红联金字,提了几句诗:生逢盛世喜事多,日照前程好运连。祝福如潮霞云卷,方家长子乐无边。生生不息织锦绣,盼盼欣悦喜心头,快慰人生春风稠,双翼比肩长相守。
舞台四周的水晶吊灯陆续亮起,台下竟已坐满了宾客,有军人,有出版圈的朋友,同学、战友,一张张更是他熟悉的面孔,连何栖良都被弟弟何栖容推着轮椅赶了过来,坐在中间。
前排更是坐满了他的至亲家人,连总统方倾都低调地戴了口罩,出席了这次活动,父亲于浩海伴其左右,青羚和方匀爷爷也边上坐好,丁一劭李茉莉夫夫朝他招手。
而在广阔的舞台中间,有一架黑色钢琴,有穿得漂漂亮亮的衣服裙子的小孩子们做伴舞,有可容纳大型歌舞、话剧等演出的声乐队伍,在他出现的同时,便开始了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