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九霄再痴缠,
纵然被万人唾骂,
我依然能守着皇城,也早在九月里挥师北上,何至于此?
陷三军于危境,陷太后于宫中,陷九霄于绝境。
父亲,孩儿究竟该怎样做?
怎么做才能守住你一生的心血,守住万千血泪铸就的万里河山?
若边城破,三军灭,
孩儿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死后,又有何面目见太宗?
自十八岁继王位,至今已有十四年,
十四年,孑然一身,克己刚守,
舍了知慕少艾的少年红豆思情,丢了裴然,
舍了性命,绝了九霄的痴恋,伤了他的心,
到如今,竟要尽毁吗?
父亲,您英灵若在,引孩儿一条路,孩儿真的走不下去了。
双腿无力,瘫软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背后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紧不慢,缓缓而来,最后停驻在我面前。
一双模糊的赤舄红色长靴映入眼帘,我的泪扑扑簌簌往下落,砸在他的鞋面上,迸溅出一道细碎的水花。
站在我面前的人,蹲下身,略微冰凉的拇指上戴着一只祖母翡翠绿玉戒,挨着我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我的下巴顺着他手上的力道被抬起来,对上一双如琉璃般的浅色眸子,晶莹剔透,冰凉如水。
那人薄唇如雪,轻启道:“大师为何悲哭?”
我望着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吐不出一字,只觉痛心入骨,不能自已。
眼泪越来越多,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面前的人。
他指腹摩挲着我的下巴,捻了捻我的唇角,道:“大师方外之人,也会悲痛哀伤吗?”
我抓着他的胳膊正欲说话,腿边感一点微微颤动,心脏像要停滞了一样,连呼吸也忘了,头贴着地面,侧耳倾听。
轰轰隆隆如钟鸣一样的声音。
此声胜过世间任何声音!
严毓臣来了!
押送粮草的车马缓慢而持重,声音稳而厚重!
一定是粮车!
我喜极而泣,忍不住起身向前奔走,跑了几步,驻足停下来,扶着残墙,向东守望。
哒哒哒的马蹄声,伴着金铃一串串儿,如奏着最动听的乐章,由远而近,翩翩而来!
我紧盯着那拐角处,整颗心腾腾地跳着,像要蹦出胸膛一样。
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厚重,令人望眼欲穿。
终于,在拐角处转过来一人一骑。
来人俊秀玉锦绣,轻袍在黑夜中随风翻飞,扬鞭奔驰,如云中腾马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