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幸幸瞧准时机，在走下台阶时，狠下心将青黛、红芍往前一推，趁机抽回被桎梏的双臂，踉跄往晴山院跑。

青黛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柳幸幸尖声：“抓住那妖孽！”

四周的下人纷纷追去，柳幸幸顿时慌不择路，情急之下，大喊：“杀人了——”

此时把动静闹大一点，才能自救，连喊几声，青黛、红芍脸色齐变。

声音过莲池、穿假山，突然止住，柳幸幸被前边的两个小厮拦下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一双红色的眼睛和白发，惊惧咽了咽口水，后退两步。

青黛则是一喜：“抓住她！”

紧接着传来一声呵斥：“发生何事？”

所有人僵立，柳幸幸只见那说话的男人从两个小厮身后的拱门出来，先是看她一眼，再扫过全都哑巴不做声的侍女小厮们，她打破这短暂的寂静：“青黛和红芍，欲要杀我。”

“你胡说八道！”青黛气急败坏，飞快解释，“方管家，是她脑子发热生病，胡言乱语，我们、怕她把病气过给夫人，要带她去医馆，她倒好，突然疯了似的往这跑。”

青黛边说边靠近柳幸幸，忽然从后抓住她的手臂，柳幸幸一吓，另一边手也被红芍捉住：“我们这就带她走。”

柳幸幸急忙道：“我要见夫人。”

她或许不认得方管家，方管家却见过她一回，先前因为文、葛案子，晏清光对她颇为照顾。今早这么大的动静，晏清光和江姮都听到了。他不听解释：“惊扰到老爷夫人，都随我来。”

青黛红芍不肯，迫于方管家的压力，硬着头皮跟上步伐，柳幸幸试图挣脱，被她们死死摁住，低声威胁：“你若不老实，他们就将你爹娘是如何人畜苟合之事传出去，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呆着。”

柳幸幸牙关打颤：“是……”

偏厅门外，白芷看到柳幸幸，险些站不住，青黛轻轻点头让她放心，熟料刚放开柳幸幸，她就跪在堂中，拉起一只袖子，露出一节掐痕斑斑的手臂：“求老爷夫人替民女做主。”

青黛面上一戾，跪在柳幸幸旁边：“老爷夫人休听她胡说……”

“不敢有半句虚言。”柳幸幸抬声打断她的话，尽力忽略身旁杀气腾腾的目光，那些污言脏水，她很肯定，等出了晏宅，就被青黛等人传得人尽皆知，要这样先发制人，扼杀于起始，才能不扩散。

她尽量清晰地交代事情始末，却只字不提绣园，期间，青黛打断一回，被江姮一个眼神止住了嘴，三人跪在堂下，低着头，脸色惨白。

二老爷三老爷两房的人闻声赶来，连带小辈们也扒在两边门框，几个脑袋排成串，探进门去，正赶上江姮拍桌，吓得他们齐齐缩起脑袋，正听：“岂有此理！晏家书香门第，仁厚知礼，岂容你们这等心肠狠毒之人抹黑？无法无天，不知先前还欺瞒我多少事！”

“不曾欺瞒！夫人明鉴！”三人连连磕头。

江姮顺着她们的意思：“那就请今早的所有人来问话，省得说我判冤案。”

头一个请来的是门房当值的少年，紧接着就是路过的下人们，柳幸幸生怕他们自己人相互包庇，又或者碍于青黛三人的威胁而说谎，不曾想，有的是对她们积怨已久之人。

从这些诉词里，柳幸幸大概拼接出青黛如此蛮横的缘由。原来她是从京都晏府来的，平时侍候小公子，对老宅这边的人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加上她的干娘是小公子的乳娘文嬷嬷，小公子又敬重文嬷嬷，少不得有人来巴结，红芍白芷就是，指望着回京的时候能美言几句，让小公子带上她们进京，所以她自己的活儿常指使别人来干，只有一张嘴巴阿谀奉承，平日里做事让人抓不到把柄，拿她无可奈何。

这次趁此机会墙倒众人推，把以前所做的缺德事说出来，听得厅中内外的人恼怒不已。

青黛等人一辩解，就被主座上不言不语的晏清光沉着的脸色吓得把话都卡在喉咙里。

江姮忍着怒气听完，挥了挥手，命人把她们带下去。

柳幸幸听着求饶声渐远，劫后余生让她软下身体，感激拜谢，江姮敛容怜惜道：“管教不严，让你受害，此事一定严惩，给你个交代。琳琅，快去找大夫来。”

这声温柔又饱含歉然，春风过耳不过如此，柳幸幸仰起头来，心生孺慕，这次她要认认真真看着江姮，将那乌发宝钗、清扬眉目、纱衣葛衫一一印在心里，大抵……

大抵……夫人是天仙帝女降世吧……

柳幸幸恍恍惚惚跟着琳琅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不自觉把这心声吐露，琳琅赞同点头：“能遇到夫人，你是真运气。”

她认真道：“我一定会报答夫人和老爷的。”

琳琅轻轻耸肩，她可不认为柳幸幸能拿得出什么东西做报答，但也未将这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