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樾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半晌才道:“孟老师你和黄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孟方其组织了下语言,语气很平淡:“也是来w市拍《玉龙诀》的时候,当时和我爸妈闹了点不愉快,开机前他们找导演谈,要求让我退出剧组,导演没同意,和我爸妈耗了半个月,整个剧组停工等我。老黄是导演请来跟组的编剧,白天陪着导演游说我爸妈,被我爸妈气的不行,晚上又来找我一起喝酒,慢慢就熟了。”
周樾之前只是对他父母有一些略微的了解,也大概知道孟方其和他父母关系不怎么好,但很难想明白是什么样的矛盾能让他爸妈抛下工作半个月来w市,只为了让孟方其退出剧组。
孟方其眉目低垂,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因为我在我爸妈面前出柜了,说我喜欢男人。我十六岁就放下学业去拍戏,估计已经让他们很不高兴了,没想到拍了几年戏又变成了男同性恋。”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我爸说我是疯子,说刚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我掐死,我妈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大概认为我爸是对的吧,生了个影响他们仕途的疯子,还不如不生。”
他这一番话说得轻松,听得周樾却百味杂陈,他想讲些什么安慰孟方其,可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总是自大的。
孟方其看向他,漂亮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郁色,让周樾无端觉得心疼。
“不好意思,和你说这些,你就当做没听过好了。”孟方其笑了笑,起身去烤羊肉串,见碳烧得差不多了,又问周樾:“能吃辣椒吗?”
周樾点点头,让孟方其看着放就行了。
他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一边思索着,把东西整理好之后,搬着小马扎坐到了孟方其对面看他烤肉。炉子很小,火力却很旺,炙烤的不止有肉串,还有周樾的心。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不用不好意思,孟老师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其实觉得很开心。”
孟方其隔着被热量扭曲的空气望向周樾,画面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源源不断的热意包裹着皮肤,提醒他回到现实。
“嗯。”肉串烤好了,孟方其递了两串给周樾,嘱咐道“小心烫。”可惜话说晚了,周樾已经一口咬了下去,被铁签和肉串的高温烫得从小马扎上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哈气。
孟方其有些无奈,从包里拿了瓶水给他,又按着周樾坐下,轻轻卡着他的下颌检查嘴角的烫伤:“有点烫到了。”他用纸巾沾了点矿泉水,在周樾的嘴角上轻轻擦拭了一下,又道:“小心一点,晚上回去估计还要涂点药。”
周樾被他这一套连环招弄懵了,呆坐在原地不敢乱动。
孟方其看着周樾的表情,动作一僵,嘴角扯起一点弧度,看起来很失落:“刚才才和你说了那些,我太冒犯了,对不起。”然后又转身扯开话题:“剩下的烤串我少放点辣椒吧,不然太刺激了,嘴角那容易发炎。”
周樾捏着矿泉水瓶,怔愣在原地,他的心跳得很厉害,还有说不出来的闷疼。他和孟方其确实应该保持距离的,不论是因为周樾作为粉丝喜欢孟方其的执念,还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刚刚云淡风轻地在他面前提到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性向,他们都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有这么亲密的互动。
周樾对于感情很迟钝,可是并不是完全不谙世事。他很喜欢孟方其,不管是出于粉丝看偶像的崇拜又或是什么,对于孟方其对他的特殊优待,周樾不是没有感觉到。他像飞蛾扑火一样欣喜,理所当然地靠近孟方其,然后又下意识地忽略背后的原因,不想去深究一切是为什么,因为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装糊涂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
气氛总是会在一瞬间就变味了,明明几分钟前还谈笑风生的两人像哑了火一样,多说两句话都觉得尴尬。接下来的半天,孟方其又带着周樾在山上四处转悠了一下,周樾几次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只觉得很苦涩,所以又咽下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孟方其也没再说什么,神态平和,声音温柔,和周樾曾经以为的那个孟方其一模一样,但不是那个会在周樾面前闹小脾气的孟方其了。
接近天黑的时候,孟方其又带着他去老黄那吃了晚饭。老黄看着五大三粗的,心思却很敏感细腻,趁着周樾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问孟方其:“怎么了这是,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孟方其摇摇头,说没事。老黄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你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死样。”他想再多两句嘴,周樾就进屋了,老黄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招呼两个装不熟的人一起吃晚饭。
之前答应好要带周樾看星星,自然也不会食言,只是两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思,草草看了一会儿就收拾下山了。老黄打了一个能照亮马里亚纳海沟的大手电送两人下山,临分别前和周樾道了再见,又拉着孟方其偷偷说小话:“有什么事儿就尽早说开,别这么老大人了还和小朋友玩闹别扭那一套,幼不幼稚。”
孟方其笑了笑,说:“我知道,谢谢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