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有些可笑。身为主子的秦氏和岑以安被强压头跪在地上,丫鬟婆子们反倒能站着瑟缩在一旁。
岑以观想:果然,她还是适合当一个恶霸。
秦氏叫骂,怒斥下人们,“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把这些放肆的东西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小丫头们没有一个敢说话。婆子们互相对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法不责众。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连主母都被摁的跪在地上,她们这些个身契都不知捏在谁手里的下人,哪来的胆子开口?
夫人和大小姐斗法,她们帮不了忙。
没见镇国公府的人一个个身手不凡,精明强悍。硬碰硬,可没好果子吃。
当然,也有愣头青。李妈妈被秦氏带在身边,嚣张跋扈习惯了,见此自是感同身受的恼火。
仿佛岑以观搬的不是秦氏的院子,是她的院子。
她冷眼斥责,“大小姐,世上有天理道义,上了公堂有法理可讲,到了内宅,还有家法分辩。您二话不说,把嫡母和妹妹像犯人似的押着,好大的威风!”
“公堂?家法?”岑以观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李妈妈,你认为,如果我打死了你,该上公堂治我的罪,还是该用家法治我的罪?”
此话一出,李妈妈的心狠狠一跳。
打死她?
不,大小姐不敢,她是夫人的奴婢,大小姐无权处置。
不,她敢!上一次,她已经差点要撞死她了!
李妈妈惶恐的朝岑以观看去,只见她勾勾嘴角,指着她,淡淡的吩咐道,“打死她。”
好似碾死一只蚂蚁,浑不在意。
“不,你不能打死我!我是夫人陪嫁的奴婢,我的身契在夫人那里!天理何在!大小姐,打死我,上了公堂,你也要给我赔命!”
岑以观哈哈大笑,“我不用给你赔命,我什么都不用赔。李妈妈,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世道。谁让我是主,你是仆呢?就算我是别家的主人,你一个下人敢冒犯我,我打死人,主人家谁敢说话?难道你以为这个家里,有谁会为了你伸冤不成?”
“你错了,他们都会瞒的死死的。我打死下人的名声传出去,全家的姊妹都不要嫁人了?何况,打死的只不过是你一个奴婢。就算秦氏要为你抱不平,那又如何?我不会给你赔命。至多至多,我给秦氏一句抱歉。我也不会道歉,我做错了,但我嚣张、我跋扈,我有这个资格,放肆随心!”
“我厌恶你们很久了。很早之前,我就想这么干。”
“我想通了,我有一个好外祖父,给我一个好出身,所以我不用贤良淑德,大可做个跋扈无礼,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妇。”
“打死她!”她沉声道。
李妈妈的惨叫声逐渐变小,地上蔓延出一道殷红的血渍,吓得众人一动不动。
事到如今,秦氏终于绝望的认清现实,抱住岑以安,恨恨的盯着她看。
当岑以观不讲道理,不耍嘴皮,只单纯依靠蛮横的武力时,秦氏不得不承认,她无法匹敌。
岑以观连她都会打,她要护住以安,莫不能招惹到这个疯妇!
后宅正在大闹,岑筏燃姗姗来迟,终于出现。
腿刚迈进怡安堂,便见妻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头发凌乱,一副梨花带雨饱受摧残的模样,怒发冲冠。
再看岑以安好端端的正坐在她们二人面前,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更让岑筏燃怒火万丈。
“孽畜!你在作甚!”他咆哮。
岑以安的护卫守在门口,还想阻拦一二,被岑筏燃一脚踹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放肆!”
“岑以观,这里是尚书府!你殴打主母,欺凌嫡女,想做什么!”
岑筏燃被气的眼前发黑,只觉胸口有一股气左右宣泄不得出,差点昏倒在地。
秦氏和岑以安见靠山到来,终于敢哭出声。
“老爷,您看看大小姐,救救我们啊!我们在府里,再也活不下去了。”
“爹爹,大姐要杀了我和母亲,您救救我们吧。”
她们扑到岑筏燃脚下,放声大哭。
岑筏燃指着岑以观的鼻子,气的只知道骂,“孽障!孽障!……”
岑以观冷眼瞧着她们母女,在岑筏燃大怒之际,还要火上浇油,嘲讽道,“父亲,方才她们两还有心思狠狠的盯着我,好似要把我千刀万剐。您一来,一下矫揉造作起来,摆出副不堪一击的姿态,真有趣。”
“你还说得出口!”岑筏燃大吼。
他见东西一箱箱从怡安堂和落英院搬走,见地上的李妈妈倒在血泊中,气的浑身哆嗦,“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在母亲的院子里打杀下人,明目张胆抢夺母亲和妹妹的东西。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啊?!”
岑筏燃气的要疯,意外的,岑以观心情却很平静。
她也曾设想过这个场面,以为自己会一字一句的哭诉秦氏和岑以安对她的所作所为,让父亲认清她们母女的真面目。
但都没有。
既然有力量为自己报仇,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
她受够了和稀泥,受够了以和为贵,受够了恭敬谦让。一切的一切,都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