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会客厅内,烛火蓦然晃动,于光影明灭间,卿悠的笑容愈加诡异,眼见其缓缓放下披风兜帽,一头银发尤为惹眼。
“你自以为已接近真相,可到头来却是自投罗网。”卿悠逐渐站直身子,轻蔑地望向安逸,继续道,“谎言,猜忌,你被所有人欺骗,可怜至极。”
“卿悠,你到底在说什么?”安逸试图上前,却发现双腿沉如铸铁,举步维艰。
“算着时间,方才埋伏在宫殿外那帮蝼蚁,应该已成为祭坛的油料。”说着,卿悠抬起左臂,悦然欣赏着手背上的轮回印。
听到此处,安逸大惊失色,其清楚卿悠所指的蝼蚁,正是罗驿辉一行。怪不得卿悠口口声声说自投罗网,看来彼岸门早已摸清自己的计划。
可安逸依旧百思不解,这帮邪教徒究竟从何时锁定自己,又是如何精准排兵布阵,悄然请君入瓮,难不成身边真有内鬼。
“内鬼,眼前不就有一个吗?”看着卿悠,安逸暗自嘀咕着。
“徒有远方,不及彼岸,轮回转世之中,往来匆匆。”卿悠注视着近乎墨色的轮回印,云淡风轻道。
“卿悠,你到底对罗驿辉他们做了什么?”安逸厉声质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卿悠猛然抬手,一股威压径直将安逸按跪在地。
“枉我这么信任你。”纵使双腿已然不受控制,安逸却愈发放肆,其指着卿悠喊道,“想必这场轮回游戏的始作俑者,正是你吧。”
“是又如何,你马上就要成为蚺罗的祭品。”卿悠缓缓朝安逸走来,一边扭动着手腕,一边继续道,“这是你的荣幸,毕竟很多人赶着将灵魂献祭于蚺罗,却没有那个机会。”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卿悠。”安逸冷笑一声,不屑道。
纵使此人处心积虑地模仿卿悠容貌,但其仪态言行却破绽百出,相较于卿悠的浩然正气,这家伙举手投足间,尽是心机算计。
“安逸,你太蠢了,居然连我也认不出来…”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扮成卿悠的样子。”不等冒牌卿悠解释,安逸怒声训斥道。
面对安逸的质疑,冒牌卿悠顿时停下脚步,并竭力挺直身板,保持笑容,可不经意间,猩红长舌蓦然从其上唇滑过,眼中满是对猎物的觊觎。
“吾,即蚺罗化身。”冒牌卿悠的声音陡然尖锐,嘶吼道。
话音刚落,冒牌卿悠猛地合上双眼,待再睁开之际,竟已变成一对蛇瞳。可不等安逸反应,那斗篷下又随之探出一条长尾,口径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密布暗绿细鳞。
见此异样,安逸倾身后撤,但双腿依旧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仅能眼睁睁看着冒牌卿悠吞吐蛇信,逐步朝自己爬来。
慌乱之中,安逸当即将大拇指甲抵在中指根,试图以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在指甲嵌入皮肉后,竟未有半分感觉。
“该死,这居然是幻觉。”安逸骤然抬头,望着容貌扭曲的卿悠,已然化身蛇鳞怪物,遂下意识自语道。
“汝之灵魂,吾之盛宴。”直至安逸身前数步外,蛇鳞怪物再度停下步伐,其瞪着双眼,狂笑之下,嘴角竟已咧至耳根,只见满口獠牙,寒芒森森。
“啪。”
顷刻间,蛇尾倏然挥向仅存的一盏烛台,会客室顿时陷入无边黑暗。殊不知此时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安逸这黔驴技穷的猎物,伺机而动。
屏住呼吸,安逸席地而坐,眼下双腿的禁制已解除,但其并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再步入三重幻觉的陷阱。待稍许平复,安逸索性盘起双腿,闭眼默念清心咒。
安逸清楚,轮回印将挖掘宿主内心深处的恐惧,以三重幻觉之景呈现,引诱其踏入深渊,故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务必熟视无睹,静待转机。
纵使安逸闭着眼,却能清晰看到身前逐渐展开一幅画卷,并以第三视角,观察着画中自己的一举一动。
时间倒转至参观轮回寺那日,安逸在黑尔佳林带领下,穿过棕榈林,登上百世转生梯,随即步入高台,仰望轮回神石像,并在结束后与黑尔佳林交换电话,然而眼前一切经历,并不见异常。
随后,画面陡然扭曲,直至再度清晰时,安逸已回到酒店房间。在泡茶过程中,安逸发现脚下的祈愿珠碎片,随即俯身拾取,却意外被锋利外沿划破手指,遂下意识将指尖含入口中。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我中了祈愿珠上的草木毒?”安逸嘀咕道。
可转念一想,众人服下瓷瓶中的解药后,轮回印相继消失,唯独安逸与罗驿辉不见起效,属实费解。
若换个角度,是否存在极端可能,安逸身上的毒不止一种。
瓷瓶中的解药立竿见影,但仅针对草木毒奏效,而安逸体内另一种毒,依旧未找到化解之法,故轮回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颜色趋近浓墨。
更何况罗驿辉曾提过,经医院初步化验,推断其兄弟所受之毒,正是蛇毒。如此显著的结果差异,想来这家伙应是有所隐瞒。
时间轴再度发生改变,画面随之旋转,并定格于安逸首次在酒吧与罗驿辉碰面。
不经意间,安逸发现罗驿辉指尖滑落一滴鲜血,径直没入酒水中。随后,罗驿辉坦然将酒杯推至安逸跟前,表示请他喝一杯库俚岛的时令饮品。
正是这杯库俚轮回,让安逸迷恋上落日花的气味,可当第二晚安逸自行点单时,总觉得那杯酒的味道差点儿什么,却又始终说不上来。
花香,酒香,应有尽有,可味道依旧捉摸不透,但如今看来,正是罗驿辉那滴血的缘故。
安逸不解,罗驿辉为何会在杯里滴入自己的血。况且,当时安逸与之仅有一面之缘,罗驿辉不存在任何迫害动机,更不提贸然在酒中下毒。
不仅如此,当罗驿辉认出安逸的轮回印后,甚至主动助其度过三重幻觉。若这家伙真想取安逸性命,何不隔岸观火,亲眼看着他坠楼。
“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就像刚才化作蛇鳞怪物的卿悠。”安逸屏气凝神,不断自我开导。
回想近几日遭遇,即便安逸对罗驿辉心存芥蒂,但无非是因这家伙背景深不可测。若单就举止而言,除脾气暴躁外,罗驿辉并未有行为不端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