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说这叫什么来着,一年又一年?
夜色伴雪,食客满座。墨辰也准备许久的重头戏来了。
“南山竹海阿然与金玉堂联手推出新年限定!柿柿如意,年年有芋,经典草莓奶昔,竹叶糯香琼浆,抹茶红豆相思盅,还有各色经典饮品,今日除夕全部六六折酬宾,祝诸位贵客六六大顺,新年大吉大利!”
小二一句高喊,金玉堂里有了短暂的安静,随后爆发出更热烈的喧闹声。
“有奶茶新品!”
“我要尝尝传说中的奶茶!”
“谁能拒绝得了限定加打折?!我的钱袋子自己长了脚非要去的!”
“红豆倒也不少见,只不过这抹茶是什么?”
“不管,先买来尝尝。”
“那个竹台后面卖奶茶的姑娘是阿然?救命啊阿娘,我看见天仙了。”
食客立即向舞台旁边的奶茶铺涌去,小二从人群中奋力钻出,振臂喊道:“大家排好队,叶老板结账,阿然姑娘奉茶,每桌按实际贵客人数限购,有身孕的客人可以招呼离你最近的小二,免排队直接送一杯!”
叶惊语亲自来到奶茶铺帮忙,墨辰也少见穿着如此精致,金线秀成的海棠花纹团团簇簇,点缀在白衣间。她卷起袖子,笑迎来尝鲜的食客,竹案上放着一筐殷红的新鲜草莓。
没了子扬、镇南王和扶阳村村民的帮忙,她稍稍用了些灵力,独自装了十大车的饮品,打算今晚来个薄利多销。适逢年关,许多四海漂泊的游侠来落宿镇落脚,也有许多回家过年的仙修路过,今晚这一炮打响,既能赚上一笔压岁钱,又能把阿然奶茶的名气传出去。
阿然的名字传得越远,就越没人会怀疑她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玄煞魔头。
一杯杯香气勾人的甜饮装在琉璃盏中,换来食客们惊叹和享受的神情,大把的银钱灵石,还有忙到手软的墨辰也和一身疲惫的叶惊语。
守岁的钟声落下又小半个时辰后,十大车奶茶一滴也没有了,奶茶铺上立出“今日售罄”的木牌。
食客逐渐散去,墨辰也和叶惊语互相靠着坐在台上,拍着笑酸了的脸,后头的账房正在清算今日卖奶茶的帐。
墨辰也伸了个懒腰:“今夜的账不好算,叶老板可叫账房先生们歇歇,等过了十五再一并结给我。”
叶惊语挑眉:“阿然姑娘转性子了,以前慢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位送奶茶的伙计就要瞪眼珠子的。”
“过年嘛。”墨辰也忍不住哈欠,“往后三日一清结便好。”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也不似之前那么缺钱。
墨辰也揉揉眼睛站起身:“多谢叶老板肯借金玉堂给我,今日还亲自帮忙卖奶茶。”
“有了阿然姑娘的奶茶,金玉堂的流水每日翻了两番,彼此方便。”叶惊语揉揉发酸的肩膀,“不过明日我怕是没力气再做你的伙计了。”
“那自然,自然。”墨辰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家离得远,先回去了。”
“已经是后半夜,雪这么大,不如在金玉堂里留宿一夜,明早再回去。”叶惊语双臂向后撑住身体,“我给阿然姑娘开间上房。”
墨辰也笑道:“叶老板刚刚还说不再给我做伙计,这就不让我回去干活儿啦?”
叶惊语:“你那送奶茶的伙计不在,子扬和修狗都没跟在你身边,在下只是怕夜黑雪重,姑娘大年夜独自归家,叫人看起来太过心疼。”
“多谢叶老板美意,不如帮我打包些酒菜,好叫我回去的一路上暖暖身子。”墨辰也拒绝。
叶惊语眯起眼眸看着阿然的神情,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后朝小二吩咐:“做上几个香辣的菜肴,再打上两壶暖得热热的翠涛美酒。”
墨辰也抱起手臂,她实在喜欢叶惊语的性子。
此人定比她现在能看到的还要有趣得多。
走出落宿镇,没了炊烟,爆竹声弱去,再往前,便是一片与新年格格不入的安静。
唯有大雪簌簌不停,与归人独影相伴。
赤瞳鬼玄麟的兽息即便是被完全收住,附近的走兽飞禽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听话。二十匹马拉着十辆空车,规规矩矩地排成一队,跟在墨辰也架驱的马车后头,在大雪中吱吱呀呀,往竹海的方向走。
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踏入竹海间,前路一片漆黑。墨辰也用灵力凝成一团赤焰在前引路,身披红氅,捧着酒壶酣饮。
天罡阁大雪封海,子扬、破空和镇南王一起被迫留在沈青依那里过年,沈青依的来信说了十次放心,一百次草莓好吃,一千次想阿然。
好在去了的三只里,至少有两只都在为此狂喜。
鹅毛大雪落肩上鼻尖,墨辰也微醺着抬头,伸手到半空去接住冰凉雪片,突然笑了。
笑声在竹林里肆意蔓延开。
她脱去躲雪的大氅,反手抽出竹梢,在雪幕中舞起天隐诀身法。脚尖在马车的方寸之间不时轻点落下,又腾空而起,竹梢划出道道刃风,轻巧又锋利地破开雪幕。
以身为隐,过海瞒天,魂融鬼焰,众脉归心。
最后一声鬼玄麟吼声在耳边幻起,又归于平静。墨辰也落回马车前头稳稳坐下,饮尽最后一口翠涛。
“好酒!”她擦擦嘴角残留的琼浆,盖好大氅,半阖起凤眸等待赤焰把自己和马车一起带回家。
车轮与马蹄声悠悠闲慢,听得人泛起困意,眼皮沉重得要命,缓慢沉入点断梦境。
“吁——!”
墨辰也正借着酒意睡得香,引路的赤焰突然停下,领头的马惊得大叫一声停住,颠得她猛然醒来。
“怎么了。”魔尊大人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揉揉惺忪睡眼,“到家了?”
赤焰静静燃在雪幕中,照亮一方天地,以及——
天地间躺在竹院门前,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墨辰也跳下马车,裹紧大氅走上前,边走边道:“这位兄台,为何大雪夜躺在我家门口?”
没有回音。
别是谁大年夜喝醉了,在雪地一夜岂不冻出个好歹。更何况倒在自家门前,岂不让人更说不清楚。墨辰也漫不经心探出一丝灵力。
不是,这人怎么气若游丝,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她清醒大半,紧走两步跑到竹院门前,蹲在那人身边边扶起他边急切道:“这位兄台,能听到我吗?这位……”
后半句掺着一口冷风被生生噎了回去。
借着焰光看清那人的瞬间,墨辰也瞪大凤眸,整个人僵住。
这位兄台……是谢倾安?!
大雪不顾世间的惊险意外,席卷呼啸,寒冷刺穿雪夜归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