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阿然要赶自己走?
“嗯?”见她又不说话,谢倾安含笑歪过头,黑眸从下面去寻阿然的脸。
对面的阿然放下碗筷,抬起凤眸与他目光相接。
谢倾安心中突然闪过一丝陌生的感觉。可他未来得及细细分辨这感觉到底是什么,阿然的长指竟突然朝他的手伸了过来。
心脏顿时提得更高,谢倾安知道自己本应该躲开,不知为何手停在原地没有动,抿紧嘴唇。
削葱指尖却在他的心脏差一点就要蹦出来时突然绕开,径直把上一侧的脉搏。
墨辰也认真地皱起眉,收回手摇摇头:“仙修身体尚虚,需要些补气养灵的药,可惜最灵的药材大棚里种不出来,我这小院中也是没有的。”
谢倾安的心跌落谷底,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赶走了。
“得请翟掌柜帮忙。”墨辰也收回手重新端起豆浆,似在自言自语,“还要再去寻些九曲灵参。”
“所以在我去灵璧山抓九曲灵参时,可否请楚仙修和扶阳村民一同帮忙奶茶出货?”墨辰也的凤眸里都是充满期盼的炙热,眼巴巴地望着谢倾安。
只是……这件事吗?
谢倾安先是庆幸自己现在不用走了,随后神色严肃起来:“不行。”
灵璧山离云曦南脉不远,快马在两三日内打个来回没有问题。
但此山没有任何仙宗庇佑,蛇虫毒兽遍地,古木参天,长年阴冷,是能幻化成昆虫的九曲灵参最喜生长之地。也正因如此,即便有一两千金的九曲灵参,采药人也都不愿去灵璧山,怕的是有去无回。
“不行。”他重复一遍,“灵璧山太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搭进性命。”
墨辰也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楚仙修,你的身体你是知道的。”
谢倾安当然知道。醒来这么多天,灵力丝毫没有要恢复的意思,每日不过晨午间醒来一两个时辰,便会在床上昏睡到星月当空才能稍稍恢复体力。
“可是……”谢倾安思来想去,“我同你一起去。”
墨辰也把豆浆喝干净:“你这样的身体,莫说下山,只怕往竹林里走一走都难。这几天子扬和阿南都过来一同帮忙,修狗也会留下来陪你。”
正在大嚼小笼包的破空抬头,胸有成竹地保证道:[阿娘尽管去,有我在,谢倾安哪儿也跑不了。]
墨辰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脉传音道:[阿娘昨晚怎么跟你说的?你的戏呢?]
破空接到指令马上转换神色,尖耳耷拉下去,丢下包子过来拱进她怀里,口中发出依依不舍的“呜呜”声。
谢倾安看着眼前母子情深的场景,心中惭愧不忍至极:“楚某残命,怎能值得姑娘拿性命去冒险?”
“我虽只是半医,比不得悬壶济世的翡杏谷仙修们,但楚仙修倒在我门前,定不会让你拖着断灵残躯离开。”墨辰也嘴角勾起一抹豁达笑意,“你拦不住我的。”
“不过楚仙修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谢倾安还想再拦,话却哽在喉间,黑眸里覆上一层很薄的水光。
金玉堂和金玉满堂红皆是人声鼎沸,一浪高过一浪。
叶惊语足足多招了一倍的账房和小二才跟下来整个晚市。照理说叶老板每夜都会亲自下场,但是今天两个堂内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他正在金玉堂的专属雅间内,把手中一个轻巧的信筒递给对面的人。
“姑奶奶,这是金玉堂能找到的所有线索了。”叶惊语恨不得给阿然磕一个,求她别再让自己掺和了,“险些折损堂中两只好鸽子。”
“叶老板费心。”墨辰也笑得见眉不见眼,正打算打开信筒,突然被叶惊语叫停。
叶惊语:“你拿回家看好不好?”
墨辰也不解,金玉堂收集回来的情报,不是一向由叶惊语先过目吗?
叶惊语猜出墨辰也在疑惑,连忙解释:“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信筒里都有什么线索。”
“好吧。”墨辰也收起信筒,“我不会让叶老板白白费力,等我回来,定会送你一份大礼。”
说罢,她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叶惊语:“你去哪儿?”
墨辰也走到门口回头,眯起眼睛对他一笑。
“这两日先由阿南来送货。”
“阿然,你呢?”叶惊语追出去,只看到雪衫一角,穿过喧嚣飘然而去。
子时将至,林中夜风又起。
谢倾安独自坐在海棠树下,脚边放着一盏孤灯。他不时望向竹院外的小径,夜色太暗,看不清他在期待什么。
马蹄声终于响起,破空撞开竹门先蹿了出去,谢倾安快步跟着走出竹门。
竹径尽头,只有那位叫阿南的送货伙计出现,走在最前的马车也不再是素日那批通身玄色四蹄雪白的骏马。
阿南在离谢倾安十几步距离时停住:“她把乌骓骑走了。”
破空飞身跑出很远,寂寞银盘明光之下,呜呜咽咽的狼啸在竹林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