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狗,快回来!”
镇南王第二十六次追出竹林小院的门,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索性一个飞扑压在冰狼身上,阻止破空蹿出去的脚步。
破空被拦腰抱住滚进草丛,急得蓝眸冒火。
[阿娘受伤了!我得去救她!]
“修狗,求你了。”听不懂的镇南王死死扣住十指,不管冰狼怎么挣扎都不放,“你阿娘要是知道在她回来之前,我没有保证你安全地待在竹林小院,可能会把我撕碎了喂你。”
破空四爪乱蹬,齿露寒光:[老鬼,放开我,信不信爷爷现在就吃了你!]
镇南王做鬼这么久,头一次有了“满头大汗”的错觉。他一边想到冰狼这么急肯定是有原因的,另一边又想到阿然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自己和冰狼都要待在竹林小院里,以免节外生枝。
破空一爪子拍过,他感到右臂一痛,魂体瞬间被银勾爪击穿,几缕轻烟从伤口处飘出,疼得他龇牙咧嘴,可还不得不好好哄着。
“小祖宗,你和你阿娘命系在一起,要是她真有性命之忧,难不成你会不知道吗?”
“况且你阿娘是谁,点灯引路阵也就对咱俩有用。她能破阵让咱们逃出来,说明阵法根本奈何不了她。”
“她说自己辰时结束前回来,再等等,如果过了时辰她还不回来,我和你一起去东海,行吗?”
冰狼突然一顿,旋即挣扎得更加用力,几次差点脱身。镇南王干脆两眼一闭咬住牙,直接以身挡住它,心想自己豁出去了,大不了回头管阿然要一打九曲灵参补回来。
破空震天长啸一声,林间飞禽走兽霎时全部惊起,没命似的抱头鼠窜,树丛里逃命的动静此起彼伏,大片羽翼扇动,鸟雀只哇乱叫地蹬着树枝腾空而起,引得竹枝摇晃不止,无辜碧叶簌簌落下。
它拼尽力气飞奔出去,魂体受损的镇南王被拖在地上摩擦前行,体验着魂飞魄散近在咫尺的刺激。
破空沿着竹林小径跑出很远,放慢脚步停下来,发出呜呜的哀声。
浓重的血腥气冲入鼻腔,镇南王睁开眼。
“你——”他的话被眼前的景象断在第一个字,一骨碌爬起身。
落叶间,墨辰也垂头坐在地上,后背微微躬起,乌发散下几缕,细汗未干,胸口的白衣被血染得通红,凤眸抬起看向大步跑来的破空和镇南王,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像是要安慰他们似的轻轻摇头。
随后,她的身体往后缓缓倒了下去,明亮的天光闪动两下,被阖上的眼帘拒之门外。
好黑,好热。
墨辰也环顾四周滚烫的黑暗,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她踏着墨一般的地面往前走,直到有微弱火光一跳一跳地出现。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只见赤瞳鬼玄麟盘身蜷在地上舔舐伤口,周身火光黯淡,兽眸中满是戒备和愤怒。
她蹲下身,抬手抚摸麒麟的头顶,心疼地留下一行清泪,鬼玄麟的目光跟着变得哀戚不已。
“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墨辰也轻声保证,凤眸变成和它一样的血红色。
玄麟口中发出低吼,起身一跃,重新融入墨辰也的魂魄血肉,在经脉魂魄中横冲直撞。墨辰也小心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魂力填入赤瞳鬼玄麟的伤口,而后将之安置在魂魄最深处。
龙吟阵阵,不绝于耳。
“她已经喝了药,你们别进来打扰。”
恍惚间,墨辰也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这句话。黑暗一点点驱散,沉重的眼皮总算得以启开,光亮透了进来。
身体陷在床榻里,眼前是碧绿屋顶,舌间残留汤药的苦气。窗外有困意阑珊的虫鸣,还有守着不肯走的破空。房间内点着灯烛,一旁传来浣手的清脆水声,几声莲步轻移靠近,方才说话的人走到床边。
碧玺脸上的藤蔓毒痕只剩淡淡的青痕,显出原本便清秀小巧的面容。她平静地将帕巾折了两折,动作轻柔地擦拭墨辰也滚烫的额头。
“还在发烧,不过睡到明日应该就无碍了。”碧玺一手撑着床沿,另一手将帕巾抛回铜盆里,激起一阵小小水花。
墨辰也侧过脸看她:“我好大的面子,请动碧庄主出山救我。”
碧玺嘟嘴不满:“要不是你的狼儿子跑过去把我的阵法吃得一干二净,又差点拆了我的倚翠庄,谁愿意跑这么远。”
墨辰也用心脉传音告诉破空自己没事,又对碧玺玩笑道:“我儿出息了。”
“我看出息的不止你那头冰狼。”碧玺歪过头,用指腹将墨辰也眼角残留的细碎湿润抹去,“谢倾安的灵力和剑法,愈发利落。”
墨辰也没有答话,反倒露出一丝羞怯又无奈的神情。
碧玺把目光移到她的胸口,撇撇嘴:“下手真够狠的。”
墨辰也望向窗外的竹海夜色,沉默好一阵,才在风声婆娑中平静开口:“总有一天,他会杀了我。”
“那可不行。”碧玺吹熄灯烛,不客气地躺在墨辰也身边,`稳稳贴住她肩侧后闭上眼睛,梦呓般道,“半边藤蔓解毒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