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岸边一片狼藉。
晴空下,六大仙宗的仙修们正忙碌穿行,为死去的同门敛尸裹席,哭声与叫喊声此起彼伏,目之所及皆为鏖战后的硝烟与疮痍。
沈青依靠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块巨石旁边,发髻散乱拖在肩上,双掌到手臂灼伤到没有一块好皮,浑身骨头如同散架般刺痛,身上脸上擦伤青紫数处,灵力耗损程度远在她预料之上。
“王爷,我活下来了。”她有气无力地呢喃。
绑缚腰间敛魂囊的灵诀渐渐消散,镇南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沈仙修,你……你没事吧?”老鬼看到她的模样,吓得不轻。
沈青依勉强挤出笑意,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王爷,我活下来了。”
老鬼瞬间血泪满面:“沈青依!”
他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名字,沈青依被震住了。
“你以后要是再敢把我困在敛魂囊里,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我就……我就……”镇南王气得说不下去,猩红的眼睛仿佛想把沈青依盯穿。
沈青依这才发现镇南王几乎和自己一样狼狈,发丝凌乱,眼角泣血,脸颊瘦了一大圈,不过短短十来个时辰,他却像是被困住折磨了上千年,想要破出灵囊到几乎疯魔。
“王爷,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沈青依的眼泪滴落,心里疼得厉害,显得全身上下的伤都算不得什么,她伸出手,却嫌自己的手指都是灰尘血污,于是用衣袖垫着,一点点擦过镇南王的脸,替他擦净道道蜿蜒的可怖血泪。
“这样看着吓人呢。”她抽抽鼻子,哽咽含笑道。
镇南王说不出话,愣了半日,竟然直接站起身,扭头大步离开。
沈青依,明明说好我来护你,你却自己跑去冒险,你很可以的。老鬼恨恨想道。本王绝不会轻易原谅你。
“王爷。”沈青依唤他的声音无力极了。
镇南王脚步一顿,咬牙继续往前走。
——不要妄想这样就能让本王心疼。
“王爷,我有话说,你听完再走好不好?”沈青依又急又委屈。
镇南王停住脚步,回头抱起手臂,漆黑的眼睛依旧淡漠冰冷,深不见底。
——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说什么。
沈青依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毫不意外地失败摔回原地,老鬼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又生生忍下这股冲动。
——总之我已经不是之前的镇南王了。
可沈青依咬住嘴唇,小声道:“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我疼。”
……
镇南王神使鬼差地走回沈青依面前。
沈青依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眼泪顺着眼角吧嗒吧嗒地流个不停:“你,你蹲下来。”
老鬼不由自主蹲下身,不忘阴阳怪气:“沈仙修还想把我关回——去。”
最后一个字顿了一下。
因为沈青依伸开手臂,拼尽全力抱紧他。
“我知道王爷生气。”沈青依从抽抽搭搭,变为放声大哭,“可是我还是想问问王爷,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秋风徐徐,拂过院子里洗净晾起的青衫雪衣,整个竹林小院散发着海棠沐浴清露的香气,被久违日光照得暖意阑珊。
光影颤巍巍透入窗棂,墨辰也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听谢倾安讲完南海发生的事情后,大概拼凑出自己晕过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先被卸灵阵的灵力撑破全身经脉,又阴差阳错地由洪蜚敛起的精魂冲开灵根,引出深埋多年的神凤血脉。与完全是神凤之身的九笙不同,谢倾安只不过有一段神凤血脉,封印洪蜚后神凤血脉再次蛰伏起来。
是个好几代的串儿,说不定和小凤凰沾点亲戚关系。墨辰也得出结论。
怪不得自己偶尔会觉得他俩不知哪里十分神似。
谢倾安没有换洗的干净衣衫,只能身着里衣等衣服晾干。此刻他坐在竹床下面的脚踏上,抬头殷切地望着墨辰也:“阿然,你还疼吗?”
墨辰也胸口的伤口已包扎妥当,洗去一身血污硝烟,乌发散开映着午后金光。
“不疼。”她摇摇头,伸手抚摸谢倾安的脸,“被卸灵阵的灵脉撑破血脉,是不是生不如死?”
谢倾安的手覆上来,贪恋她掌心失而复得的温度,皱皱鼻子浅笑道:“一点也不。”
“原来你有神凤血脉啊。”墨辰也轻叹一声,难怪鹿呦峰鬼火没有烧毁他的灵根。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谢倾安有些紧张道,“阿然,你会嫌弃吗?”
墨辰也不解:“嫌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