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兔崽子。”
本来京城996的互联网公司就多得不行,他从北边来祝饶的排练厅要经过软件园,现在正是软件园的程序员们下班的点儿,一路给堵得没脾气。
结果好不容易快开到了,这臭小孩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回去?
——他偏不回去。
项云海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前几天已经干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再次打开了手机上的追踪装置,GPS地图上红点闪烁,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祝饶发现自己跟踪他了,在红灯变绿的一瞬间,就踩下油门,循着GPS上的红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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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X乐团的人预定了某个口碑很不错的连锁KTV,要了整个KTV最大的一个厅,容纳几十上百人不在话下。
夏诗当真是乐团里的气氛担当,一坐下就在机器前唰唰唰地点歌,一眨眼已经点了一整排。
一群专业做古典音乐的人,进了KTV倒是很能放下身段,什么够俗够嗨就点什么,夏诗拉着几个乐团里比较活泼的乐手一边唱歌一边又蹦又跳,调儿都跑到姥姥家了。
有个大哥痛苦地捂住耳朵:“哥哥姐姐饶了我吧!你们不是搞音乐的吗?!”
夏诗举着麦克风哈哈大笑着回复,声音透过音响,自带混响跟回音,余音绕梁:“我们是搞器乐的!还是搞土鳖古典的!不是一回事哈!你看读书的时候人玩声乐的帅哥美女愿不愿意搭理我们就知道了呗~”
吵吵闹闹。
祝饶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梁潮原本站在门口,环视包厢里那一群宛如猴子回了花果山一般放飞自我的同事一圈后,嘴角抽了抽,走到祝饶身边坐下。
“喝点洋酒么?”梁潮笑道,“放心,不是要点KTV的天价洋酒,这家KTV老板我认识,给我们的酒水价格不赚钱的,都是原厂价。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在他们这存了几瓶XO跟威士忌,来点儿?”
“好啊。”祝饶靠在椅背上,随口道。
梁潮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为什么?”
“你看起来是个乖孩子,哈哈。”
祝饶随手抓起桌上装骰子的筒摇着玩,筒里的骰子彼此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实他这么多年的社交生活少得可怜,上大学之前项云海一直给他请的家教,没去过学校。读大学以后也因为精神状况不好,休学了一年,到现在连同班同学都认不全。
他几乎没有什么年龄相近的朋友,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圈子。
——就算是现在,他也并没有什么“叛逆”的欲望。
但如果……能让项云海的心情跌宕起伏一下,也还不错。
祝饶的手机放在旁边,一直是锁屏界面,但屏幕下方始终有一个banner提示:【主控已开启监听和追踪模式】。
项云海在他手机上装了监听跟追踪装置的事他早就知道了,项云海还以为他不知道,小心翼翼地瞒着他。
他大概能猜到,项云海瞒着他是因为项云海觉得这事有点变态,上不得台面。
可他不介意,甚至偶尔会有一点扭曲般地乐在其中。
那种被密切注视着、哪怕阴暗见不得光,也不放手的控制欲。
让他沉迷。
酒水很快就上来了,啤酒洋酒汽水,摆了满满两大桌。
梁潮几两黄汤下肚,话都变多了,拉着祝饶说个不停,祝饶心里好笑——这人酒量还不如他,就拖着他喝洋酒。
他百无聊赖地再次看了眼手机屏幕,又过去了一刻钟,算算时间,项云海应该快到了。
梁潮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边说着话,身子边往祝饶这边挨,祝饶微微皱眉,也不后退。
他仰视梁潮,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又端起一杯威士忌:“梁哥,干杯。”
球型的冰块在威士忌杯里晃动,碰撞杯壁,叮咚作响。
梁潮浑然不觉有异,眼睛亮了亮:“干杯,小饶。”
两杯洋酒虚虚一碰,梁潮直接干了。
而祝饶的那杯,只有五分之一进了他嘴里,剩下的五分之四都流到了身上。
天热,他穿的白衬衫料子轻薄,前胸到小腹的布料全都被威士忌浸湿,化作一层半透明的绡纱裹在身上,余下的、金色的酒液仍顺着下巴滴滴下落。
这样子不大体面,梁潮的脑袋宕机了,盯着祝饶发怔,后者还一脸天真地抹了一把嘴,随手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了。
“小饶,你……”
斯文男人的眼镜上染了雾,喉结微动,下意识抬起手。
祝饶仍旧一脸天真,余光却在瞥手机上那个代表【监听】的红点:“梁哥是单身?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啊,我……”梁潮浑身一凛,感觉自己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压低嗓音道,“其实我,跟他们不太一样。但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你是能理解我的,你或许是我的同类。”
他说得隐晦,在祝饶耳里,倒是含义分明。
祝饶对着梁潮微笑。
梁潮在同性恋的圈子里多少算是个正经人,远没有大众刻板印象里的部分男同那么放浪形骸。
这“正经人”此时不由也有些晕眩:“小饶,其实我已经空窗很久了。我知道,这个圈子很乱,但你看我的样子也明白,我跟那些随随便便的人不一样。感情这种事情,宁缺毋滥,我自己清清白白,也想找个干干净净的——”
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的梁潮仍在兀自倾吐内心,原本嘈杂的包厢却在此时静谧下来,前面正嗨着的气氛组戛然而止。
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项云海拧着眉,一脸山雨欲来地站在包厢门口。
他在包厢内环视一圈,目光锁定了角落里的祝饶。
以及祝饶旁边的梁潮。
然后山雨欲来就变成了狂风龙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