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我的好玲儿,你快给我想想办法。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救救我,你想法子把我弄出去好不?
“你搞点钱,去疏通一下,不行就想办法找找人,攀攀关系,看能不能给我弄出去,我不想坐牢啊!玲儿,你最好了,你快给我想办法——”
钟玲哪能有什么办法,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祝宏伟一直求她:“玲儿,真的,想想办法吧,你应该也不想当寡妇吧!你把我弄出去,我们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到时候我开个店,你当老板娘,什么也不用你干,好不好,好不好?”
“我……”
最后钟玲就这么六神无主地走了,回了家以后,呆呆坐在已经把东西变卖到空无一物的家里发怔。
祝饶给她端了杯温水。
钟玲精神恍惚地抬头,看见是自己儿子,也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仿佛忽然发了疯,猛地一挥手,将杯子挥到了地上。玻璃砸向水泥地,瞬间碎成无数片,杯中的水蜿蜒流淌出来。
“你才几岁!谁教你做这种卖爹妈的事的!”
祝饶低下头,默默将地上的碎玻璃扫了,以免钟玲穿拖鞋的脚无意中踩到被扎伤。
“这下完蛋了!你爸要是坐牢了,我们俩怎么办!我们都跟着有案底了!也成失信人了!我下半辈子全完了!全都怪你!”
祝饶说:“妈,你可以跟他离婚。”
“跟他离婚了,我爹妈都死了,连个娘家都没有,你要我一个女人怎么办??我怎么活啊?!”
“妈妈,我可以照顾你。”
钟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怪异的笑容:“你照顾我?你这崽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你死了我可能还活得比现在好点。”
“……”
祝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七岁的他或许心智已经超越绝大多数同龄的孩子,却也还远远没有到能理解成年人复杂的情绪与爱恨的地步。
他只知道,他自认为帮了钟玲,可钟玲恨他恨到想要他死。
钟玲曾经有许许多多的情人,她迷恋被人“爱着”的感觉。
那些男人有的比她还大上十来岁,也有的还处在一字打头、连愣头青都没资格算的年纪。
那些人嘴上都说爱她,钟玲偶尔沉迷其中,偶尔又很清醒。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姑且各自飞。她其实很清楚,她一个落魄女人带个孩子,那些口口声声喜欢她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男人,要真让他们娶她,一个个跑得比什么都快。
人是仰赖自己的认知水平而活着的。
钟玲是个漂亮女人,但很遗憾,她没有足以跟她的脸蛋相媲美的认知,她自己没得到过什么爱,就被男人给的承诺冲晕了头脑,饮鸩止渴。
她那美丽的脑袋瓜里,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祝宏伟这么个狗逼男人,她也不见得就真活不下去——没准还能活得更好——这种可能性。
于是她只能六神无主地,照着祝宏伟说的,去到处求人。
钟玲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系统,但凡稍微能攀上一点关系的,她就去攀。攀不上的,七拐八绕地托人,受了不知道多少冷眼跟嘲讽,也要想办法攀上。
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我这张脸皮也不值钱,如果叫人扔地下踩踩就能派上用场,那敢情好。他们踩完一边,我还能把另一边也送上。”
最后,在钟玲的坚持不懈下,总算找到了愿意给她提供帮助的人。
对方是某家小型银行的行长,答应借钱给钟玲。这男人是个大肚腩的中年秃头,有老婆有孩子,看钟玲的眼神充满微妙的审视,钟玲牙一咬心一横,寻思只要他真愿意帮忙,哪怕叫她给他当个情人也行。
谁知道这男人上下打量了她许久后,却没有说出钟玲预料中的话来。
男人退后了半步,那张油脂腺旺盛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堪称彬彬有礼的微笑来。
“我有妻有女,我的太太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她现在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对我来说,活到现在,该有的都有了,就是缺个儿子。
“我看你儿子挺懂事的,长得也好——这样,我借你钱,你给我你儿子,还钱的期限就好商量。
“钟小姐,你看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