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水田一样。”少年突然开口说:“好漂亮。”
白鳥觉意识到这是在说她的眼睛,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她垂眸看一旁水田中自己的倒影,那双平日里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琉璃瞳正灼灼生辉,翠绿欲滴。
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不是觊觎力量更不含任何目的地夸奖过这双眼睛了?
这双几乎导致了她前半生所有悲剧的眼睛。
心中淤积着的不知名的东西突然就消散了许多。
白鳥觉拍拍男孩儿的脑袋:“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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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鳥觉在水田旁一个小姑娘好奇的目光中带走了这个拥有红色眼睛的孩子。
在问清楚孩子的姓名和无家可归的近况后,白鳥觉思索后还是打算暂时带着这个孩子上路。
她现在的状态是被世界壁垒强行限制了能力的封印状态。要想一步步解封,除了自身修炼之外,也要和这个世界建立新的羁绊和联系。
与人沟通、解决难题、拯救世界——勇者的老三样。
而白鳥觉要做的事情就是了解这个世界,探索这个世界的能量来源,能力构成,乃至大势发展。而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河山的旅行更适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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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说起来日本的战国时期,一般指的是日本室町幕府后期到安土桃山时代的这段历史。在这个时期,日本的商品经济大幅度发展,政治在多年的乱战和以下克上的争斗中最终趋于统一,人民的心智似乎也提高了不少。
但这些只是个抽象的社会概念,真正踏足其中,才能感受到其中社会剧变下那些腐败的黑泥和华丽的荼蘼。
白鳥觉曾和杀生丸与犬夜叉经历过一个大妖迭起、妖鬼横行的战国,因此对于这个时期堪称礼崩乐坏的混乱状况也略知一二。人人都可圈地而治,大名府的豪奢与底层民众逃命般地饥不果腹相得益彰。
谨慎起见,也是为了出行的便利性考虑。白鳥觉便在当地村妇那以驱邪求符为交换换去了一身显眼的现代衣服,裹了胸腹与喉咙,换上了一身男装。
除此以外就是些修整眉形、五官,乃至剪短头发、束成发髻的小幅度改动。
现在白鳥觉不能动用无限宝石的能量,因此这类的变装便只能自己动手,所幸总体来说还不算太难弄。这点她该感谢自己在神盾局的那几个特工朋友。
一切准备完毕,白鳥觉望向粗制铜镜中不甚清晰的面目。一位五官略显柔和,但不掩风姿绰约的男子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镜中“他”垂眸一笑,碧绿色的眼瞳如同秋天湖水中的雾霭。
白鳥觉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在心里寻求贾维斯的夸奖。
「老贾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但空荡荡的脑海寂然无声。
白鳥觉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时等在门外的继国缘一迈着小短腿敲了敲门。
“进来吧。”白鳥觉应了一声,把换下身的“奇装异服”打包收好。再抬眼的时候却看见这个小孩一只目不转睛地愣愣盯着她瞧。
“为什么要裹上那些?”他问。
白鳥觉愣了两秒,她的衣服已经整理得一丝不苟,按理说没人能看出她束了胸。
但看着这孩子特别的红色眼睛,白鳥觉又笑出了声来。
“缘一眼中的世界一定非常有意思。”她感慨着,解释了两句自己要暂时改换男装方便游历的事,然后摸了摸男孩儿的发顶:
“一般人并不能如你一般轻易看透他人,缘一有双很特别的眼睛。”
继国缘一愣住了。
面前的女人神态娴雅温和,抚在头顶的手掌干燥而柔暖。她明明说着他与众人堪称异类的不同之处,然而目光中却既不带有父亲的厌恶、兄长的嫉恨、甚至是母亲那种温和中难以掩饰的担忧。
自称为白鳥觉的长辈似乎只是寻常地夸奖了一句,带了两分对于孩童天赋并不过分的欣喜。但除此以外便再无他物,就仿佛他的所有异常都是如常。
一颗心像是泡进了夏天的溪流,或是被天空的一朵淡然的云包裹,安心到不可思议。
继国缘一张了张口,问道:“您曾见过同我一般的孩子吗?”
白鳥觉摇头,似乎很是疑惑:“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继国缘一抿唇:“不,我还以为是因为您曾见过许多如我一般的人。因此才会格外地……”寻常。
女人却大笑出声,那笑声舒朗又开阔,像是秋天被晒过的落叶。
继国缘一不明白她在笑些什么,但意识到之前却已经勾起了唇角。
然后白鳥觉伸手毫不客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理直气壮又很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点,缘一这个只是稍微有些特别而已。”
原来他只是……有一点点特别罢了。
继国缘一愣了愣,眼眶无意识地落下一大颗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