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指缝间随手漏出的力道化为了不可思议的斩击。
无形无色的寂静斩击突破天穹,长而窄的线如同世界的切口,看不到尽头、只在视网膜的边缘割裂出可怖的黑色裂痕。
太近了。
刺啦——!
五条悟瞳孔缩成针孔状的小点,浑身上下每一颗细胞每一寸呼吸都在叫嚣着拼命战栗。
在这一刻,
大道至简,避无可避。
五条悟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恐怖的斩击几乎不可思议的一个眨眼突破了时间与空间一般地到了面前。
这……就是他所追求的另一个境界吧。
五条悟想笑,但他笑不出来。
脑子里向南又向北地乱做一团。
他想他可能要死了。
但真奇怪。
真到了这种时候,他竟也不觉得多么遗憾或是憋屈,甚至有些窥屏迷障的惊喜。
下一瞬,五条悟看见巨量的鲜血从胸前迸溅出来。
少女锋利的手掌划破他的胸腹、从左肩胛一直剖到右下跨骨;自己的胸腔与肋骨像是大开的门扉般向两旁敞开,露出肚破肠流的内里。
咒力的核心丹田被一同挑破,竟是连反转术式的余地都不留一点。
真是的。
天空骤然拉远,少女抽回手、五条悟向后仰倒下去。
濒死的剧痛最后,他的只看见少女那双无机质的绿眸,
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这双绿眼睛。
剔透、明澈、大慈大悲、又像是什么都没放入眼里。
“眼睛不错。”
五条悟听见对面同样将他望入眼中的人笑着、居高临下地扯住了他的头发。
……
女人是真的觉得五条悟这双眼睛很漂亮。
感受着身下的人彻底失去声息,白鳥觉便直接拖起了白发神子的头颅,拎起他的头发、脸颊贴着脸颊——仔仔细细地观瞧起来。
五条悟的发丝并不像相像中的硬直,反而异常的柔软。或许是因为沾了粘腻的鲜血原因,有些扫兴的滑腻。
但这不要紧。
白鳥觉把额头抵在对面的额头上,以近距离欣赏宝石的细致一寸寸审视这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却仍为里面饱满剔透的虹膜感到了些许惊艳。
她感到牙根翻出些久违的痒意,竟张口有了向下吮咬吞噬的嗜血。
下一瞬,
“继国明子!不、白鳥觉——!”
五条悟的掌心似乎抽动了一下但白鳥觉没有在意;很远的地方传来家入硝子的呼喊,紧接着有道空间门就开在了白鳥觉身边。
这位咒高医师一步踏出双臂则以一种回护且不容拒绝的姿态摁住了五条悟的肩膀。
她双目张大、以一种警惕到极点的眼神牢牢地盯着白鳥觉,仿佛她是什么吃小孩的可怕妖怪。
白鳥觉眯起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
“嗡嗡嗡。”
“嗡嗡嗡。”
男人的电话铃声简直是救命的稻草。
“啧,真麻烦。”
白鳥觉不甚在意地拨动了一下后脑有些散开的头发,她用沾着血的手从男人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方寸大的屏幕上,赫然是“倒霉蛋 虎杖悠仁”的字样。
点击、接通。
白鳥觉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胸口左突右撞的凌虐欲,哑声问:
“怎么了?悠仁酱~”
但或许是因为两面宿傩的影响,女人的声音沙哑中仍有一丝不太常见的缠绵温柔。
另一边,虎杖悠仁虽然面对眼前正向他展示着从未见过的咒力的旧友,但还是有些诧异。
“明子……桑?”
他确认了一下通话记录确认没有打错,却有些焦急:“五条老师在吗?或者你这边有空吗?”
“我这里好像遇到了一点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好像要找您。”
“哦?”
对面的人嗓音有些平常不曾听到的沙哑,以至于在问话的时候都像是贴着耳廓的慵懒感。
“说来听听。”
虎杖悠仁感到耳尖有些发热,但还是简短地叙述清楚了自己这边当下的情况。
“我有一位许久不见的国中旧友,名吉野顺平。他刚刚在把我约出门见面后展现出了不同的咒力。我很确信他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听他描述,貌似他背后有个超级危险的人形咒灵。”
“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可以来我这边?”
吉野…顺平?
白鳥觉听着虎杖悠仁的话,脑海里把陈年的记忆从灰尘里扒拉出一个有些怯弱的黑发男孩。
是他啊,那确实不会觉醒术式才对。
“行,悠仁。你等着,我马上到。”
白鳥觉说着斜睨了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一眼,咧开嘴、把自己手上的鲜血在白毛神子发顶一寸寸恶劣地涂匀抹净。
最后守护的本能终究压过了凌虐欲,
“啧。”
白鳥觉还是一步踏出,还是展开了门扉去往了虎杖悠仁那边。
……
家入硝子看着彻底消失的少女,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随着女人的离去,封锁的空间瞬间抽离。
所有的建筑物又恢复了正常,只有街道两旁的行人看着这两个凭空出现的血迹斑斑的狼狈人型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更甚至刚刚才消停下来不久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冲出一串的人影,三高一矮地三道人影从对面的楼里冲了出来。
家入硝子却来不及去管这些,当即运转了反转术式、对着五条悟剩下的躯体拼命灌注下去。
破开的肚腹肉眼可见地收口愈合、随即是心脏、血肉,最后筋脉接续、四肢百骸重新被泵动的鲜血充满。
对于超脱常理存在的咒术师而言,就像虎杖悠仁那样,哪怕失去了生命体征、只要不超过某个时限、都可以用反转术式硬拉回来。
严格一点来说,这是因为细胞在人死后还维持了些许必要的活性,以及术式对象的生命力没有完全消散。
白鳥觉终究还是留了些手,但再等一阵子就不一定了。
而且她也没把握能修复六眼。
家入硝子想着,看着面前在反转术式下幽幽转醒的五条悟,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松快下来。
“悟,没事吧。身体还有……”
然而下一秒,
“硝子,你刚刚不是喊了……白鳥觉的名字?”
白发神子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却孩子气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简直称得上开怀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