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陶初然的不适,蓝幻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不喜欢吗?”
在蓝幻的领域当中,他本人是唯一的主宰,能够控制万物的运转,也能看清陷入其中的人心中的想法。在幻境中,他看到了王心中的渴望,因此创造出了这样的场景。
他以为王会喜欢的。
就在刚刚,他又一次猜测了王的心思。那个小屋毫无变化,万年不化的冰雪堆积在房门之外,看上去有些诡异。他自作主张改了一些内容,加入了他的想法,让枯木逢春,面目模糊的女人也有了自己的形象。
蓝幻的幻境几乎没有敌手,更何况是针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女王。他实在是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陶初然闭着眼睛坐了一会,才忍住了久违的头晕目眩。那些遥远的记忆出现的时候,她还是很难不被影响。但好在这并非前世的真实场景,所以她并不需要应对种种恐惧,只需要把眼睛闭上,不听不看就好了。
等她睁开眼睛时,她又回到了垂目低头的状态。蓝幻就明白他又一次办错了事情。
“王上,抱歉……”
蓝幻忐忑不安地开口。在无数次的试探当中,每位近侍都有着不可计数的失败经验。对蓝幻来说,道歉已经成为了习惯。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令王失望。
果然,像往常一样,女王并未怪罪他,但是这样的反应比惩罚他要更令蓝幻难受。因为这证明了女王并不在意他的冒犯,她的心似乎被困在了狭窄的盒子里,任何人都无法打开它。
每每想到这里,蓝幻心中就有一种荒唐的绝望。就好像他的存在被否定,自我惩罚往往比外在的限制更能让人痛苦。
但也许,他们的存在,也让王感到苦恼和痛苦吧。
精致的幻境在主人的操纵之下被抹去,陶初然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迟迟不愿上床睡觉。
蓝幻没有出声还好,每当他刻意提升自己的存在感,陶初然都有一种被注视的不适感。更何况他经常出现在床幔之间,这让原本黑暗的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也受到了侵犯,陶初然往常都能自欺欺人,但是今天她心情不好,就不想这么做了。
蓝幻自知今天的逾越,也明白王上无声的反抗。但他今天也好像变得固执了一些,不愿意做那个率先退让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早就超过了王平日入睡的时间,这才开了口。
“王上,恕我愚笨,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请教一下您。”
陶初然微微转过了头。这样细微的动作已经证明她在听了。
“……您觉得,我们应该存在吗?”
蓝幻的声音不如平时的温柔朗润,稍微有些沙哑。陶初然身边的人往往会回避这样的话题,因为就算女王不回答,他们也有些悲观的猜测,而这样的猜测如果被女王亲口承认,恐怕没有人会不发疯。
陶初然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问。她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是在前世,她是有确定的答案的。可是在这里,她一时之间却并不知道怎样回答。
当下宇宙中的公民是一个特殊的种族。他们有别于人类,却又无比近似于人类。陶初然认为她没有资格对一个全新的种族做出评价,更不应该按照自己的喜恶生杀夺予。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对于蓝幻、对于其他公民的分量。
陶初然这一犹豫,在蓝幻眼里,就是默认了他的猜测。湛蓝色的眸光里最后的希冀也熄灭了。他忍不住又换了个问法:
“或者,对您而言,我们有用吗?”
自从见到她开始,上千个日日夜夜,他们收敛着自己的本能,勤勤恳恳侍奉女王,忠心天地可鉴。只要有利于她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她所厌恶的他们也深恶痛绝。他们是她手里的利剑,但这把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主人。
纵然主人已经遍体鳞伤。
陶初然不觉得蓝幻最后这个问题有意义。但是今天蓝幻的反常也为她敲响了警钟,她原本以为一月之期能完全压下狂化的进度,从现实进展上看也确实如此,蓝幻看上去越来越正常。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