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找……”
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一点也不好听。
那块不明物体也只有指甲盖大小,特殊的红白色蠕动着,和其他几种颜色艰难抗争,才勉强保持了不被吞噬的状态。
虽然只是意识残片,但也能反映出本体意识的状态。祁红和雪枭的意识都称得上微弱,而红蔷如今比他们还要弱小许多。
陶初然不由得想起了昔日里那个男人活力满满的声音和颇具风情的面容。
社恐的女王从不与人对视,就遑论记住谁的模样。但红蔷是个例外。
他在各个近侍之间是最难缠的一个。相比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就退避三舍的松壑,红蔷是那种就算被拒绝、被排斥也还会找她撒娇的性格。
她的近侍们都极有分寸。蓝幻心思深沉,从不拿多余的事烦她。玄络也是个社恐性格,两个人就算共处一室也不会多交流。白玉都是挑着她感兴趣的或者工作的事情来讲。唯独红蔷,总是喋喋不休地说话,哪怕她从不回应。
关于他的心情、今天的妆容和穿搭、每天做了什么事情、宫里又新培育出了哪些花、王都星谁和谁又打起来了……他总能找出大大小小的毫无意义的话题,拿出一个又一个新奇的想法,变着花样折腾她。
她的第一个练习对视的对象,就是红蔷。
“王上是不是觉得很为难?觉得不适应这个世界?不知道怎么应对大家的热情?我来做陪练怎么样?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受得住哦,来嘛来嘛,不是我自吹,在那几个闷木头中间我可是最会社交的,您能搞定我,就能搞定全世界!”
……好吧,她当时确实被这样毫无逻辑的话术说动了。一方面初来乍到的她确实因为社恐加剧而感到困扰,另一方面,她也着实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没有边界的人,也许打败了最高级的怪兽,她就能无敌了呢?
天真的少女病急乱投医,第一次没经过缜密的理论分析就投入了无头的实验。
而对视,也是红蔷率先提出来的。
“咱们慢慢来,我注意到您从来不看别人,就从对视开始怎么样?没有肢体接触,只是看一看我,看——从我的四肢看起,对,就是这样,也不可怕对不对,然后顺着衣服,移到我的脸上……”
“我好看吗?王?”
可能是因为她的目光停留了太久,红蔷那时的声音似乎放轻了一些,甜美的声音柔软得宛如吹拂过面庞的春风。平心而论他是很美的,是一种艳丽的、似乎有些不像男子的绝美,那种不容置疑的美,如果放到前世,甚至是可以去做偶像的程度,就像是……
像是……妈妈。
妈妈……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她走神了。
“没关系……不好看的话,我就去换一张脸……”
刚刚还上扬的唇角微微向下撇了下,那个表情可以称之为失落吗?
但很快他又笑了,眼睛旁边的美人痣也微微向上拉起:“王上,要不要试着看看我的眼睛?”
对啊,只有看到了眼睛,才算得上对视。
陶初然迫使自己从绞尽脑汁的回想中走出来。也许是母亲的联想让这张脸亲切了些许,她重整旗鼓,真的生出了些“我说不定能行”的自信。
而那双眼睛,也正如她想象一般,好似母亲首饰盒里的红宝石一样美丽动人、熠熠生辉。
她们对视了几秒来着?
红宝石是死物,只能折射外界的光芒。可是渐渐的,她发现宝石中燃起了火焰,那里面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晃动、升腾,眼看着就要流溢出来。
……不能再看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动了。
陶初然当时甚至没反应过来,浓郁的蔷薇花香气突然扑面而来。她的眼睛被微微遮住,漆黑柔顺的发丝划过面颊。唇上传来凉意,有什么柔软的事物撞了上来,轻轻碰了两下,又抱歉地润湿了唇上的干裂。
当她想要反抗时,红蔷已经放开了她。
……失败了。
她再也不会想要尝试了。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一种恶心的想要呕吐的感觉油然而生,陶初然猛然低下头,捂住胸口,脑海中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没能忍住……”
身材颀长的男人快速后退了几步,减少了对她的压力,然后跪下来膝行到她眼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裙摆,讨好道:“是我的错,王,我会去领罚,但是以后我们再试试好不好?这次是王太可爱了,我实在没有准备……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