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
“尚可。”
“不可!”孟斯鸠止住。
那原本习惯性要往外端菜的小太监,顿住脚步。
孟斯鸠察觉到——全御膳房的人,都在往自己脸上,看过来。
看我干啥啊?看食物啊!
食物难吃啊!
就这,这个是啥——像米做的汤水甜品,卖相只能说过的去,味道简直了,端过去不怕砸碗降罪么?!
管事太监蹙着眉,“不可?”
某御厨走过来,扶着御厨帽,“不可?”
身旁两试菜小太监,侧歪头看他,齐声,“不可?”
孟斯鸠:…
等会儿。
什么意思?
不能说【不可】两个字,全要【尚可】是吧?
又想柯乐对自己提嘱过的——自己做到了啊,不好吃就拦住。
难不成柯乐的经验也不可靠?
可明明说了——这御膳房分部,算是内部太监较为和谐的地方了。仅因一句【不可】,就被这般诘问?
孟斯鸠嚅动,“可能是小的吃串味儿了。小的再…试一遍?”
于众人眼前——孟斯鸠用清水漱口两遍,拿起公勺,将甜品布入干净碗中。
再尝一遍。
主观判断,和方才一样——还是不可。
怎么会这般难吃?
可,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孟斯鸠酝酿半天,将口中含着的那口甜品,吐在空碗中,组织措辞,“小…小的仍觉不可——不宜将此送往贵人们手中。”
“小孟子,你可知这位是我们御膳房,最善于制备甜品的御厨?”管事太监,“且,这道为刚研制的新品——今日头回送去给贵人们。”
我不知。
我才来多久?
现在才有人告诉我——要不然,我…我好像还是会说这道甜品难吃…
孟斯鸠:“小的不是质疑御厨大人的手艺水平,只是觉得味道…很怪。”
那位御厨抱着手,临到他面前,“哪里怪?”
哪里怪你自己不会尝一下么?
可对方又没有先对自己怎么怎么样。
我完全没有必要去惹怒别人。
在这利用吃食长高,得有段时间——完全没有必要结仇拉恨。
孟斯鸠思索半天,不知此时到底应该委婉还是耿直,“敢问御厨大人,这道甜品自身尝过么?是何感受?”
御厨:“当然——用的五月时令的新鲜荔枝,和今年第一批上好糯米制作,以茶汤做底,清爽沁甜的同时带有米的回香。”
“闻起来呢?”那道甜品,于孟斯鸠来说,之所以没有吞咽下去,很大原因是气味不适。嗅觉影响了味蕾。
没想到御厨听此却沉默一瞬。
孟斯鸠:“御厨大人,小的绝对没有挑刺之意,只是不想整个御膳房承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贵人不满与迁怒。”
御膳房众人闻此,意识到了严重性。
御膳房太监总管也提起心,问他,“当真这般难吃?”
孟斯鸠没过多争辩,“掌事公公,您将此甜品,扇风嗅嗅——”
掌事太监狐疑地端起,扇风,“嗅了,怎么了?”
“有无口水或者鞋靴之味?”
本来还没意识到什么的管事太监,听他此言,那描述像是精准打在了这气味上。
管事太监愣住。
那表情,把御厨和另外两个试菜太监,也搞得怀疑了。
纷纷拿起,扇风。
他们沉默了。
看向孟斯鸠。
思量三分。
孟斯鸠:“管事公公,御厨大人,小的…今日妄言,但绝非他意。试菜岗虽微不足道,但小的只是恪守本职,该说【尚可】的绝不刁难,不该…”
话并未说太透。
再对他们弯一腰,“多有得罪!”
御厨和管事太监却扶他肩膀。
管事太监挥手让众人各忙各的,不要继续杵着围观,“得罪什么?你我他,都是为了贵人们做事,都是为了御膳房分部好。”
“试菜——就是要将不对劲,试出来。”
“今日,算是御厨大人和我,对你的考验。小孟子,你合格了。”
“好了,这道菜撤下去,换别的补上。”
“三位继续试其他菜吧。”
御厨和管事太监转身离去。
孟斯鸠轻挑眉,余光察觉到——管事太监说出【这是对自己的考验】时,那两位旁边的小太监面上皆有疑惑和对视,以及耐下身不开口。
到底是不是对自己的考验…
难说。
孟斯鸠只觉得,那管事太监——是真会协调关系。
若方才那插曲,不是考验。管事太监的一番话,则,既保住了御厨的面子以及膳房号召力,又没有为难自己,且对众树立了各人都需恪尽职守的导向。
孟斯鸠继续拿筷子,认真试菜。
暗叹,没曾想,能在这御膳房分部,学人情世故,可从许多人身上所习——比如方才那慈慈祥祥胖乎的管事太监。